“啊——”
“疼……好疼……”
“哇——哇嗚——”
產房外,產婦的慘叫聲跟嬰兒的啼哭聲，時不時地傳入江明澈的耳裡。
心臟緊張到近乎痙攣。
他緊緊地咬著下唇。
“好痛，醫生，我不生了,醫生……”
倏地,江明澈猛地拽住陸衡的胳膊,“陸衡,你聽見喊聲沒？這是不是我……”
陸衡：“不是澄澄姐的聲音。”
江明澈唇色泛白，“不是嗎？你確定……”
江明澈拿下他拽住胳膊的手,放在手心。
他看著江明澈道：“我確定,不是澄澄姐的聲音。澈澈,你太緊張了。”
一直盯著產房門口,在走廊上來回踱步的喻啟延聽了，在心裡瘋狂點頭。
他踱步至嶽父江懷鈞的身邊,小聲地對嶽父道：“爸,你能不能讓澈澈稍微安靜一點？他,他這麼咋咋呼呼地,我……緊張得胃都有點抽痛。”
喻啟延跟江澄澄兩人，在今年三月底之前就已經完婚。
現在兩個人即將馬上迎來家庭的第三位成員。
走廊上,在等的不止是江懷鈞一家，還有其他產婦家屬。
有小寶寶剛出生,打電話跟家裡人報喜的。
還有的跟江澄澄一樣，進去很長時間,依然沒有從產房裡出來,在著急地相互問，怎麼還不出來之類的話，也有的家屬聚在一起聊鄰裡鄰外的八卦。
走廊上有點吵。
江懷鈞跟女婿喻啟延就在產房邊上,跟喻家夫婦以及起他產婦的家屬站一起。
江明澈跟陸衡兩個人在走廊對麵，由於大家都是大著嗓門說話，江懷鈞也沒注意，聽見女婿的要求，轉頭就朝兒L子喊：“澈澈，你姐夫讓你安靜點。”
喻啟延：“……”
爸，我謝謝您。
…
喻爸爸橫了兒L子一眼：“就你話多。你自己緊張，乾嘛賴澈澈。”
江懷鈞一聽，知道自己剛才傳錯話了，“怪我，啟延也不是這個意思。澈澈是有點緊張得過了頭，我也被他弄得緊張兮兮的。啟延這句話說得也沒錯。”
喻爸爸不讚同地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澄澄生孩子，澈澈這個當弟弟的關心、緊張，這隻能說明澈澈是個好孩子。”
喻啟延：“對，是我自己緊張。我錯了，澈澈，姐夫跟你道個……”
喻啟延這會兒L緊張得要命，生怕兩個爸爸因為這事兒L起爭執，趕緊轉過頭，向“好孩子”江明澈道歉，結果發現，他這小舅子好像沒在聽他說話。
澈澈是真的比他還緊張，可能都沒注意聽剛才嶽父說了什麼，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產房的方向，臉色都慘白慘白的。
江明澈的確很緊張。
他剛才聽見他爸朝他喊話了，隻是因為太過緊張，話從他耳朵進去就出來了，他壓
根沒把這事放心上。
一門心思都在想著，他姐怎麼還沒出來，生孩子原來這麼痛之類的……他自己痛覺神經敏感，以至於隻是聽著產房那些痛苦的喊叫聲，就覺得頭皮發麻，手心冰冷。
江明澈也沒注意他姐夫在跟他說話，還是陸衡回應的喻啟延：“澈澈沒往心裡去，啟延哥不需要放心上。”
喻啟延點點頭。
嗯。
他看出來了……
現在估計隻有陸衡跟澈澈說話，澈澈能聽進去了。
其他人跟澈澈說話好像都自動被屏蔽了，都沒見澈澈回應。
…
喻媽媽聽見陸衡的回話，有些困惑地看著江明澈跟陸衡兩人。
心裡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
一開始，她以為澈澈的同學就是陪澈澈來醫院探望澄澄，馬上就會走。
結果這位同學挺熱心的，不但沒走，反而留了下來。
對方跟澈澈好像關係特彆好的樣子。
剛才澈澈緊張，也是這位同學安慰澈澈，剛剛還替澈澈回話。
男孩子之間感情好的，她也見過。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澈澈跟這個男孩子好像有哪裡不對勁，有點……親近過了頭。
哪有同學姐姐生孩子，父母都在的情況下，
不過懷鈞跟秀紜兩個人都沒什麼反應。
嗯……
可能是她多想了。
…
“秀紜，這澄澄這都進去這麼長時間了怎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緊張的情緒像是會傳染，江懷鈞原本挺淡定，他知道生孩子一時半會兒L地不會那麼快。
這都過了十一點，距離女兒L江澄澄推進產房都好幾個小時，跟江澄澄一同進去的兩個產婦孩子都生了，被護士給抱出來，剛才人家家屬都已經走了，江懷鈞這才開始感到緊張。
章秀紜：“生孩子的事本來就說不準。人家是一胎，會快一點。護士既然沒出來，就說明澄澄沒事，澄澄是頭胎，宮口開得慢。”
幾個人裡頭，章秀紜反而是最為鎮靜的，就連喻父、喻母神情也透著緊張。
十一點一過，走廊上等待的家屬就少了不少。
章秀紜對兒L子江明澈道：“時間不早了，你姐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澈澈，要不你先帶陸衡回去休息吧。要是你姐生了，媽媽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你們。”
陸衡敏銳地注意到，章秀紜說得是“我們”。
陸衡跟江父、江母的接觸並不算多，令他動容的是，無論是澈澈出櫃前，還是出櫃後，兩位長輩對他的態度始終沒有變過。
哪怕他們兩個人到現在其實並沒有真正地接受他跟澈澈，在每一次的相處裡，也都給了他非常寶貴的尊重。
甚至可能澈澈的爸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在一點一點，慢慢地接納他跟澈澈。
如果是平時，江明澈可能會注意到母親話裡的細節，不過
他現在心思並不在談話上，“我現在不想回去。就算我現在回去，我也睡不著。我要在這裡等姐出來。”
章秀紜在心裡歎氣，澈澈這孩子，平時挺懂事的，不用她說，也懂得為其他人考慮，怎麼對陸衡就這麼不“上心”。
不得已，章秀紜隻得把話給挑明：“你自己不累，陸衡呢？他在醫院陪了我們一晚上了。聽媽的話，你先帶陸衡回去休息。”
江明澈被他媽這麼一提醒，才猛地意識到他光顧著緊張，都忘記問陸衡累不累了。
眼底閃過一絲懊惱，江明澈轉過頭，去看陸衡。
在他開口之前，陸衡出聲道：“阿姨，我沒關係，我也不困。”
江明澈追問道：“真的不困？你要是困了，我就陪你先回去。”
他自己再打車過來，也是很方便的。
陸衡：“不困。我陪你一起。”
“媽，陸衡說他不困，您不知道，陸衡精力充沛著呢，他不管多晚睡，第一天都還能一大早起來晨跑。您不用考慮他。”
江明澈這麼說完全是為了寬媽媽的心。
再一個他私心也不想陸衡先回去，有陸衡在，可以分擔他緊張的情緒。
聽在母親章秀紜的耳裡，可就完全不是一個意思了。
隻覺得兒L子怎麼這麼不知道……“體貼人”。
什麼叫她不用替陸衡考慮？
這是她考不考慮的事情麼？
人家陸衡畢竟沒這義務陪著他們這麼等著。
何況，這產房外又比不得其他地方，又吵，又沒得休息。
怎麼可能不困？
澈澈這麼缺心眼，也不知道疼人。
不知道陸衡看上這傻孩子哪兒L了……
另一方麵，對陸衡的好感難免又添了一點。
…
八月，盛夏。
天亮得早。
五點多，天色就開始慢慢變亮。
同一個產房，又有孩子被護士抱出，唯有江澄澄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喻啟延問過護士，護士隻說一切順利。
一切順利，隻是沒見著孩子，也沒見著老婆，一晚上下來，人都憔悴了不少。
江明澈也陪著一起在產房外等了一晚上。
“媽，生孩子都得這麼長時間的嗎？”
“頭胎會慢一點，一胎會相對快很多。”
“但是之前被推出來的產婦，好像也是第一次生寶寶，為什麼她就那麼快？”
“媽，天都快亮了。怎麼姐還沒出來？
“媽。您說姐她……”
章秀紜起初還耐著性子回答他，她年紀大了，熬了一晚上，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有點累，實在也有點受不了小兒L子“這麼吵耳朵”，隻好對陸衡道：“陸衡，你帶澈澈先去吃早餐吧。”
江明澈現在哪裡有吃東西的心情：“我不餓。”
江懷鈞看了妻子一眼，一副
“我就知道”的表情。
除非澈澈自己想去吃早餐，要不然哪裡勸得動。
從小到大，澈澈脾氣不要太倔。
就不是一個輕易聽勸的主。
章秀紜淺歎了口氣。
陸衡：“我餓了。”
江明澈將信將疑：“真的？”
“嗯。之前沒好意思說。”
江明澈：“……”
江明澈是打死不信陸衡的字典裡能有“不好意思”這四個字，考慮到長輩們都在，這才沒有當麵吐槽。
江明澈：“我帶你去吃早餐。”
“謝謝澈哥。”
“謝——”
江明澈剛習慣性地想說“謝屁”，考慮到他爸媽還有他姐夫的爸媽都在，臨時住了口。
他轉過頭，對爸媽道：“媽，爸，那我先帶陸衡去吃早餐？”
章秀紜跟江懷鈞這會兒L都挺愣神。
他們看陸衡跟澈澈相處的情形，以為陸衡是對澈澈言聽計從的那個。
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那麼一回事。
陸衡拿捏澈澈也……挺有一套的。
章秀紜點點頭。
江懷鈞這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澈澈待在這，是真的挺吵耳朵的。
陸衡禮貌地問道：“叔叔阿姨，啟延哥，你們要不要吃點什麼？我跟澈澈給你們帶？”
他這句話，不止問的江懷鈞、章秀紜夫妻兩人，也是看的喻父、喻母以及喻啟延問的。
章秀紜注意到，她的兩位親家明顯露出意外跟讚歎的神色。
這年頭，像是陸衡這樣，有禮節，進退有度的孩子確實不多。
在禮貌、禮節這一點上，就連澈澈都被比下去了。
她笑了笑，溫聲道：“不用。你跟澈澈去吃就行。我們再稍微等一等，如果遲點裡頭還是沒動靜，我跟你叔叔再和你喻伯父、伯母一起去吃早餐。”
“那好，那我就跟澈澈先去吃早餐了。”
“嗯。你們去吧。”
…
江明澈帶著陸衡，一起去吃了早餐。
回來的第一時間，江明澈一看見他爸媽，還有他姐夫，跟他姐夫的爸媽都在，就知道他姐還沒生。
兩家的長輩臉上有著不同程度的倦色。
陸衡對喻啟延道：“啟延哥，要不你帶兩位叔叔阿姨先去吃點東西？這裡我跟澈澈守著。一有情況，我們就給你打電話？”
“我不能走開，萬一澄澄裡頭有什麼事……爸媽，要不你們先去吃早餐？”
喻啟延要堅持留下來，讓兩家的長輩先去用早餐。
過了一晚上，大家的確也都很累了，肚子餓得血糖也都有點低，也就聽從喻啟延的意見，一起去吃早餐。
走廊上不止他們這一撥家屬，座位卻很有限。
之前大家都是輪流坐。
長輩們一走，走廊上
的座位也就空了出來。
陸衡牽著江明澈的手在座位上坐下，“困不困？你要是困了，就趴我肩上睡一會兒L。”
江明澈搖了搖頭：“我不困。你困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陸衡思索片刻：“說實話麼？”
江明澈聽笑了，他抬手，捏住陸衡的一邊臉頰，“我爸媽這會兒L又都不在，我們陸同學這是要表現給誰給看呢？”
這個點，走廊外的家屬們也困倦到了極點，大家要麼都靠著椅子在睡，要麼在通宵看短視頻，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陸衡握住他捏自己臉頰的那隻手，臉頰蹭了蹭江明澈的手心，“是有點累。不過我的心情跟你一樣，緊張占據了大半，反而感覺不到其他的情緒。隻是閉著眼稍微休息一下會比較好，人會舒服一點。”
江明澈想了想，是個道理，“那我們相互靠著休息一會兒L。”
陸衡：“好。”
陸衡替江明澈把他羽絨服的帽子給戴上，以免他等會兒L睡著了，感冒。
兩個人腦袋抵著腦袋，閉著眼，打算稍微眯一會兒L。
喻啟延：“……”
走廊的燈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亮了？
噢，是他在發亮。
趕在兩人睡著之前，喻啟延出聲道；“澈澈，我去個洗手間。要是有個什麼情況，你給我打電話。”
江明澈抬起腦袋，應了一聲：“好。”
…
江明澈嘴裡頭說著不困。
跟陸衡腦袋跟腦袋挨一起沒多久後，不知不覺就有了睡意。
“江澄澄的家屬，江澄澄的家屬在哪裡？”
江明澈都快睡著了，聽見“江澄澄”三個字，他立即睜開了眼睛，猛地坐直身體。
他疾步朝護士走過去：“我，我是她弟……江澄澄是我姐。”
護士懷裡抱著裹在抱被裡頭的嬰兒L，往走廊上看了看，納悶地道：“家長呢？產婦的父母，丈夫，都不在嗎？”
“我姐夫應該還在洗手間，我爸媽他們吃早餐去了。我馬上就給他們打電話……”
江明澈幾乎是顫抖著，在回護士的話。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被護士裡抱著的小生物所吸引，愣愣地問道：“我姐這是生了嗎？”
“啊。這樣啊。那行吧，那你趕緊打電話聯係其他家屬。來，孩子先交給你。是個女孩，要抱好喔。”
江明澈一臉懵：“啊？”
他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我……我來抱她嗎？”
護士：“你不想抱嗎？”
江明澈求助地看向陸衡。
陸衡往後退了退。
江明澈：“！！！”
陸衡往後退的同時，不忘替江明澈解釋道：“他應該是不敢。我們都沒抱過孩子。”
江明澈在心裡瘋狂點頭，隻是現在他連脖子都是僵硬的，頭都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