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8696 字 4個月前

“當年你可以不去上京。”越侯站在兩條宮道的交叉點,腳下盤踞青石雕刻獸紋,在月光下愈喜猙獰,仿佛活過來一般。

"父君,我平安回來了。"楚煜眼眸微彎,聲音和緩,無法分辨他此刻真實的情緒。

"你能歸來是你的本領,當年之事無法就此抹去。"越侯搖了搖頭,沉聲道, "上京旨意固然嚴苛,你的兩位叔父同樣符合。國太夫人一意孤行,梁氏糾集附庸推波助瀾,沒能留下你,終究是我怯懦。"

"父君不必內疚。”楚煜笑容不減,看不出絲毫怨氣,反而安慰越侯, “我知父君為難。母親曾告訴我,父君欲削弱梁氏,助外大父爭奪軍權,可惜未能如願。"

楚煜單

手負在背後,在袖中收攏掌心,拇指摩挲著食指指節。他似在閒話家常,而非一場腥風血雨。

“袁氏落敗,我母一病不起。梁氏反撲在意料之中,大母厭惡我也合情合理。父君的處境未必強於我,能在風雨中保住母親,我已無他求,唯有感激。"

圍繞軍權的爭奪曆來充滿了刀光劍影和陰謀殺戮。

袁氏技不如人,家族一落千丈、好在根基未滅。梁氏屹立不倒,權柄更勝往日,殊不知烈火烹油,早晚有一天會加倍償還。

大概是看清這一點,國太夫人才想方設法送走楚煜,希望自己的小兒子能接任越侯。她固然任性,卻非愚昧無知。

任由一個有袁氏血脈的公子掌控越國,梁氏必然陷入泥潭,注定有滅頂之災。

“到底是委屈了你們母子。”越侯難得如此感性,歎息聲出口,道儘他的無奈。

"父君,國太夫人年事已高,您正當盛年。"楚煜拂開落在肩頭的一縷長發,一如白日裡撚去花瓣。

國太夫人不足為慮,需要留心的另有他人。越侯春秋鼎盛,鬆陽君和鐘離君也是正值壯年。

年紀相仿的兄弟,對權利的渴望顯而易見。越侯不願將權位拱手相讓,兩人是繼續耐心等候還是兵行險招,哪個可能性更大?

越侯凝視楚煜,忽然舒展眉心,單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 “我兒所言甚是,日子還長。”

兩人說話時,侍人始終低垂著頭,不敢有絲毫動作。若非還在喘氣,簡直同泥塑木雕沒有任何區彆。

“父君,歸來途中我得一物,有意送給兩位叔父。”楚煜話鋒一轉,語氣漫不經心,卻令越侯心頭一動。

“何物?”

“能給仲父驚喜,季父大概會煩心。”

楚煜笑意盈盈,黑瞳猶如水晶。路旁持燈的婢女僅是看了一眼,控製不住臉頰緋紅。說話間,父子倆穿過喜立火把的宮道,登上青石台階,步入燈火閃耀的大殿。酒已冷,菜已涼。

唯獨燈燭更加明亮。

氏族們等候許久,終於等到越侯和公子煜。眾人起身行禮,山呼之聲傳出殿外,震動跳躍的火光。

鬆陽君和鐘離君站在階下,看到楚煜隨越侯登上高位,都是眸光一暗。見國太夫人的位置依舊空虛,越侯

直接命人撤去席位,兩人心中浮現不安。

"大兄,這是為何?"鬆陽君開口問道。

“國太夫人身體不適。”越侯言簡意賅,無意多做解釋。

鬆陽君還想再問,越侯卻不再理睬他,持盞邀眾人共飲,命奏樂開宴。

鼓聲隆隆響起,袒露上身的舞人進入殿內。健壯的青年頭插稚羽,齊聲發出高喝,踏著鼓點跳躍騰挪,氣氛瞬間高漲。

鬆陽君尷尬地站在原地,進退維穀,臉上青紅交替。遇到越侯不善的目光,到底不情願地坐下,沒有抓住不放。

鐘離君目光陰沉,想到越侯對國太夫人的稱呼,再看他對鬆陽君的態度,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他端起酒盞一飲而儘,鎮定下心神,當著眾人的麵拍了拍手。

"大兄,賀阿煜歸來,我有一禮相贈。"

恰逢鼓聲告一段落,舞人正要退下,擊掌聲清晰傳入眾人耳中。就在眾人心生詫異時,一陣香風襲來,似夜曇綻放。

清脆的鈴聲響起,兩名豆蔻少女輕移蓮步,娉娉嫋嫋走入殿內。兩人身著彩裙,手腕腳踝佩戴金環,環上嵌扣銅鈴,隨著走動鈴聲不斷。

火光照在她們身上,兩人容貌一般無二,身段也無區彆,笑靨如同照鏡子,竟然是一對雙生子。

“阿煜愛美人,風流之名傳遍上京。我特地命人搜羅這對美人,是否合阿煜心意?”

鐘離君聲音落地,殿內驟然寂靜,落針可聞。

美貌的少女立在殿內,感知到氣氛不對,一時間不知所措。

鬆陽君來回看著楚煜和鐘離君,突然咧嘴一笑,老神在在看起好戲。

越侯洞若觀火,對鐘離君的意圖一目了然。

"楚泊,你過了。"越侯語帶警告,直呼鐘離君的名字,眼中殺氣凜然。

“大兄,我是一片好意。”鐘離君強自鎮定,口出狡辯。

氏族們交換眼神,沒有一人出聲。

楚煜笑而不語,放下酒盞,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在此刻稍顯突兀。

“阿煜不滿此禮?”無視越侯難看的臉色,鐘離君開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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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一個魁壯的身影步入殿內,恰好站在兩名少女身側。

來人手捧一隻木盒,盒中散發出一股奇特的味道,直衝人的鼻腔。

"熊羆,打開。"

"諾。"

熊羆將木盒放到地上,單手打開盒蓋。

"啊!"

兩名少女驚呼一聲,滿臉駭色,齊齊向後退去。眾人定睛看去,神情驟變。盒中赫然是一顆乾枯的人頭,膚色發黑,五官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