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9148 字 6個月前

“翁放心,皆有食水,妥善安置。”仆奴據實以高,見對方沒有更多要求,再次躬身行禮,轉身快步離開。

房門關閉,帶起一陣微風。

燭光搖曳,光影落在牆麵,短暫發生扭曲,最終歸於平靜。

食盒打開後,食物的香氣迅速彌漫。主食是粟飯和豆飯,炙肉和燉肉多達五種,還有三碟醬,兩盞羹,不可謂不豐盛。

多日兵荒馬亂,四處流離轉徙,好不容易擺脫追兵,暫時得以安穩,田齊早就饑腸轆轆。他捧起湯羹,拿起湯匙,一口接著一口,眨眼吃下半盞。緊接著舀起燉肉,搭配豆飯入口。哪怕沒有喜好的辛味,照樣風卷殘雲,吃得相當滿足。

田齊用過後,鬥圩和鬥牆才開始動筷。

兩人身材乾瘦,飯量卻十分驚人。一人能吃半鬥粟,還能搭配一條羊腿,同軍中力士不相上下。用過

飯,田齊簡單洗漱,往內室睡下。

鬥圩和鬥牆輪換守夜,合衣睡在榻前。兩人睡夢中也不忘豎起耳朵,警惕周圍的動靜。拂曉時分,雞鳴三聲,田齊被喚醒。

短暫迷茫之後,他迅速清醒,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不小心撞到傷處,當場呲牙咧嘴。"公子小心。"

“無礙。”

田齊咬牙忍住痛,確認布上沒有透血,利落穿上外袍,套上皮履。他著急去往肅州,隊伍上下接到命令,晨起便整裝待發。

陶青昨夜沒有露麵,今日腰懸銅印來見。他表現得中規中矩,既不怠慢也不熱絡,禮儀態度無可挑剔。

"仆送公子。"

田齊出城時,隊伍中多出兩輛大車,是陶青送上的物資,包括粟、肉、布和一些藥材。此外還有兩名奴隸,名為帶路,實則也有監視之意。

"多謝。"

收下陶青的贈禮,田齊登上馬車,下令隊伍出發。朝陽初升,光落大地猶帶赤金。

隊伍踏著晨光前行,出城後不斷加速,向肅州城飛馳而去。

彼時,晉侯的棺槨已送入陵墓,十餘箱鄭侯宮的珍寶充為陪葬,由史官記錄在冊,全部送入墓內。

百工坊送來三百尊陶人俑,每尊等人高,甲胄、弓箭、戈矛一應俱全。

還有一輛馬車,車身木製,四匹陶馬引韁,一尊陶人俑立在車前。陶人俑發髻傾斜,著半身甲,分明是戰時的裝扮。

林珩守在陵墓前,宗、祝等人站在他身後。氏族們分立左右,親眼見證隨葬品送入陵墓。見到陶人俑、陶馬和戰車,眾人再看林珩,心中各有思量。

戰車不提,陶人俑和陶馬式樣獨特,如此精致絕非一蹴而就,更不可能是臨時完成。"公子應是早有打算。"費廉掃一眼左右,用胳膊肘捅了捅智陵。

智陵沒出聲,目光移向智淵和智弘。由於兩者背對著他,暫時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隻能看到兩人挺直的脊背以及按住佩劍的手。

宗和祝心情複雜,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再做更改。

宗室成員身披縞素,在巫的唱聲中抬來一塊無字石碑,有意當場刻字送入君陵。晉侯的諡號也已擬定,與碑文一同交給林珩過目。

r />"幽。"

違禮亂常,一意孤行,惡於國人,倒也貼切。林珩展開竹簡,目下十行。

通篇讀完後,他邁步行至石碑前,揮退等候在一旁的匠人,從宗手中取過短刀,對照竹簡內容,一筆一劃,親自為晉侯刻碑。

幽公岱,薨於鄭。

少勇毅,及壯庸,末無道,國人逐之。

隨著刀鋒劃過,遒勁有力的字體鐫刻在石碑之上,如張牙舞爪的凶獸,悍然闖入眾人眼簾。過程中無一人出聲,空曠的荒野中僅有風聲掠過,撕扯林立的旗幟,獵獵作響。

數名巫圍成一圈,麵對燃起的火堆高誦祭語,時而仰天高舉雙臂,時而垂首角匐大地,最終起身騰挪跳躍,口中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反握骨甲劃開手臂,將鮮血潑灑入火中。

焰心爆裂,火舌猛然躥升。

赤色火光照亮石碑,覆上林珩的臉頰,黑眸璀璨好似繁星。長袖振動,短刀劃過,石碑上落下最後一筆。

數名強壯的奴隸走上前,抬起雕刻完成的石碑,沿著墓道送入地下。

七隻銅鼎被抬至墓前,奴隸扛來犧牲,林珩親手斬斷牛羊鹿馬的脖頸,任由獸首落入鼎內。"殉。"

巫齊聲高喝,繼石碑之後,銅鼎也被送入墓室。

沿著墓道向下,奴隸們心驚膽戰,腳步不自覺加快。待要走出時,全都是手腳並用,唯恐頭頂的光突然消失。

最後一名奴隸衝出陵墓,林珩甩掉劍上的血痕,下令道: “封墓。”宗和祝欲言又止,考慮再三,到底雙雙噤聲。

宗室成員似有話講,但見宗不出麵,沒人想做出頭的椽子,隻得壓下心中非議。宗室眾人不開口,氏族也無意出聲。伴隨著墓石滾落,一聲巨響,墓門徹底封閉。

葬禮略顯草率,比較烈公入葬的規格,完全不能同日而語。追究細節又不算違背禮製,陪葬殉葬皆有例可循。

"幽公在位時,前後判若兩人。"

宗和祝並肩而立,望向關閉的墓門,想到晉侯早年的銳意進取,暮年的剛愎自用,心中難免唏噓。

葬禮結束後,林珩策馬回城,百名黑騎護衛左右。

林原落後一截馬身,中途回首

,仍能望見晉侯的陵墓以及守在墓前的身影。珍夫人站在陵墓旁,眺望遠去的隊伍,任由風掀起鬥篷,鼓振衣袖,許久一動不動。

日輪西沉,天光將儘,她才移動僵硬的雙腿,轉身看向封閉的陵墓,腦中一念閃過,歎息道:“孤家寡人。”

偌大的陵墓,晉侯登位不久就開始修建,如今僅有晉侯一人,竟無一名夫人同葬,無論生死。如此不合禮儀之事,宗室、氏族皆視而不見,無一人提出異議。

"公子珩大權在握,聲威無兩。晉必重現烈公之盛,霸天下。"風吹起一縷長發,遮擋一雙明眸。

珍夫人握住發尾,仰望天邊晚霞,心情豁然開朗。

"走吧。"

她轉身前行,腳步輕快。

婢奴和壯婦跟在她身後,踏著落日餘暉,同君陵背向而行,儘數消失在道路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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