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9253 字 4個月前

保證羊無雜色,鹿頭頭肥壯。巨牛頭頂彎角,身披長毛,比青牛高出一截,十餘名壯奴合力才能牽引,在西境稱得上罕見。

兩支隊伍同行,不可避免地,蔡侯出現在人前。

看到囚車裡的蔡侯,從陶榮口中得知他的所作所為,蘄國國君沒有絲毫憐憫,而是與晉同仇敵愾,對蔡侯的行為很是唾棄。

“不自量力,好詭詐,實屬咎由自取!”

“君不以為晉暴?”陶榮好奇道。

“放牧時遇狼,戰不勝失羊,戰勝得狼皮狼肉,是生存之道。蘄國固小,行事光明磊落。做了就認,死可稱勇。做了卻不認,反推脫他人,實令人不齒!”

蘄君性情耿直,對蔡侯的行徑嗤之以鼻,鄙夷掛在臉上,不屑溢於言表。

他的立場十分明確,諸侯國間征戰吞並不鮮見,刺殺也是時有發生。有膽子做就要承擔後果,做了卻不認,以親妹為替罪羊,實在令人看不起。

聽到蘄君的評價,蔡侯麵紅耳赤,雙眼爬上血絲,似一座火山隨時將要爆發。

“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蘄君瞥一眼蔡侯,隨意轉開目光,對他的怒氣視若無睹。

籠中的困獸,生死攥於他人之手,還妄圖擺威風,簡直可笑!

目睹蘄君的表現,陶榮不知該作何評價。

性情耿直,卻有些口無遮攔。能夠審時度勢,對好惡全無遮掩。無所顧忌,好似無所畏懼。

隻能說,這是一個妙人。

接下來的一段路,隊伍沒有中途歇息,馬不停蹄向東進發,趕在會盟前一日抵達豐地。

彼時,西境諸侯齊聚,大大小小的營盤座落在豐城外,各色旗幟林立,人員往來頻繁,人喧馬嘶好不熱鬨。

蘄國國君首次參加會盟,難免有些激動。

見到迎上前的侍人,他直接推門下車,笑嗬嗬站在車前,竟無半分架子。

這樣的表現出人預料,馬桂禁不住一愣,眨眼間壓下情緒,恭敬道:“知蘄君到來,君上欣喜,請移步至大營。”

“善。”

蘄君笑容滿麵,朝身後揮了揮手,朗聲道:“隨寡人去晉君大營!”

“諾!”

隨扈大聲領命,聲音有些參差不齊。

眾人趕著牛羊、牽著肥鹿跟在國君身後,浩浩蕩蕩穿過外圍的營地,去往晉侯大營。

囚車門打開,蔡侯被放出,由侍人攙扶去往大營。

他長時間困在車內,無法自由活動,雙腳落地一陣痛麻,行走十分艱難。與其說是攙扶,不如說被侍人架起雙臂拖行,樣子很是狼狽。

一行人來到營前,發現營門大開,甲士夾道而立,一條大道筆直通向大帳。

大帳前同樣有甲士拱衛,軍容森嚴,煞氣凜然。

帳簾高高掀起,能清楚望見帳內布局。

一架屏風落地擺放,數十盞銅燈矗

立在兩側。燈盤中火光閃爍,光芒耀眼。

年輕的晉君坐在屏風前,各國國君分坐在下首,主次分明,強弱地位一目了然。

眾人皆是袞服冕冠,腰佩寶劍,僅在服飾顏色和花紋上有所區彆。

晉國氏族不在帳內,田齊以蜀國公子的身份陪坐右班末尾,正好奇地看向帳外,同蘄君的視線不期而遇。

麵對此情此景,蘄君莫名有些緊張。迅速整理衣冠,確認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才邁步進入帳內。

“小國之人參見君侯。蒙君侯不棄,邀吾至豐地,吾不勝感激。特備牛羊鹿千餘獻上,望君侯笑納。”

蘄君很能放下身段,雙手交疊長揖至地。

有這番鋪墊,他的舉動完全能歸為“感激”,在禮儀上無可指摘,任誰都挑不出錯來。

這一幕落入眾人眼中,後伯和朱伯坐立難安。想起受許伯鼓動刺探晉君,兩人後悔不已,恨不能時光倒流。

許伯打量著蘄國國君,眸光微閃,表情始終不變,看不出任何端倪。

衣袂摩擦聲傳來,在眾人的注視下,林珩起身離席,親自扶起蘄君,把住對方手臂,笑道:“蘄路途遙遠,君能至,吾甚悅。”

“君侯恩重,縱千山萬水,吾也要插翅趕來!”蘄國國君情真意切,卻讓在場眾人頭皮發麻。

久不聞邊陲小國,不見小國之君,不承想是此等作風。

左右逢源,舌燦蓮花算什麼,這樣的才是高手。

真誠麵前,諂媚也變得合情合理。

從上京到肅州,再到豐地,林珩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的國君、公子和氏族數不勝數,如蘄君這般還是首次遇見。

對方太過於真誠,說話時雙眼發亮,明知有做戲的成分也是一派坦然。比起老奸巨猾,這樣的人更難招架。

“君請坐。”

林珩命人設座,轉身回到上首。

蘄國國君樂嗬嗬在位置上坐下,掃一眼身側的朱國國君,咧嘴現出一個爽朗的笑,牙齒雪白,白得亮眼。

“請蔡侯。”

參與會盟的人員齊聚,接下來就要祭祀。

在祭祀之前,林珩還有一件事要做,當著諸侯的麵問罪蔡侯,將遇刺一事大白於天下,助蔡歡掌權。

命令傳達下去,蔡侯被拖入帳內。

陶榮走在他身旁,腰懸寶劍手持符節,始終目不斜視,穩如泰山。

“參見君上。”站定在大帳中央,陶榮疊手下拜。

“起。”

“謝君上。”陶榮直起身,麵向林珩,朗聲道,“臣奉命至蔡,質詢刺客一事。不料遭蔡侯扣押,公子原兵至青州方得以脫身。”

此言既出,大帳內驟然寂靜,落針可聞。

無人開口出聲,連蘄君都收起輕鬆的神色,表情一派肅然。

林珩看向蔡侯,眸底凝聚冷色,聲音未見起伏,卻透出無儘的森然:“昔蔡國入貢,舞樂宴上行刺寡人。我遣使入蔡,專為查清此事。蔡君不究實情,反扣押晉使,視晉如無物,無禮之極。今日當麵,寡人問蔡君,究竟意欲何為?”

一番話有理有據,擲地有聲。

蔡侯緩慢抬起頭,撞上林珩的視線,似被刀鋒抵住,冷意自脊椎攀升,刹那躥至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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