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7291 字 6個月前

“單禮令,越國請封合乎禮儀,為何要拖延數月?”鐘離君率先開口,語氣充滿質疑,不容對方回避。

單信心頭一緊,心知躲不過去。好在他早有準備,當即回道:“單衝伏法,禮令空懸數月。信平庸之輩,為官數載無甚建樹。出使前日得金印,倉促就任情非得已。君所疑,信實是無言解之。”

單信態度誠懇,有一說一,既無掩飾也無誇張。

他不惜自揭短處,專為讓眾人知曉他無德無才,手無權柄,不過是一枚棄子。如果楚煜處置了他,正合天子心意,八成會借機責難,讓越國陷入不利境地,有理也會變得沒理。

“君侯,信無才德,唯求存身。望能網開一麵,信感恩不儘。”

說話間,單信長揖至地。知曉形勢對自己不利,他乾脆豁出去,直言自己隻求保命,希望楚煜能高抬

貴手。

他不在乎顏麵,不在乎被指責小人,隻想留住腦袋,不落得和單衝一樣的下場。

“我觀君膽大心細,斷而敢行,絕非材朽行穢之人。”楚煜起身離開寶座,信步邁下台階,來到單信麵前。

衣袂摩擦聲近在咫尺,單信抬起頭,入目一片殷紅。

“君胸有溝壑,行事不凡。至今湮滅無聞,非君之過,是缺乏慧眼識才之人。”白皙的手指搭上單信的手肘,楚煜麵含淺笑,親自扶起他,態度同之前大相徑庭。

“君侯盛讚,信愧不敢當。”被大諸侯當麵誇讚,單信難免心情激蕩。強壓下心潮澎湃,告誡自己謹慎,絕不能得意忘形。

“寡人知君難處,惜君之才。”楚煜繼續道,“君暫留宮中,容寡人儘地主之誼。三日後送君出城,保君平安返回,無人能傷。”

單信正要感激,突然品出弦外之音,不由得心頭一跳。

無人能傷?

越人之外,誰會想要他死?

他奉命出使越國,從離開上京那一日起,命運就不在自己掌握。

天子同諸侯博弈,身為一枚棋子,下場就是任人擺弄,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單衝就是前車之鑒。

比起越國上下,天子和執政或許更希望他葬身在此。

思及此,單信不由得齒冷。

“君侯之恩,單信沒齒難忘。今後但有驅使,信惟命是聽!”

“善!”

楚煜莞爾一笑,召來侍人引單信去側殿更衣歇息。

單信沒有推脫,疊手行禮,隨侍人離開大殿。

待他的背影消失,楚煜回到屏風前,振袖落座。他收起臉上的笑容,目光掃視殿內,單手提起天子詔書,詢問群臣:“諸卿如何看?”

殿內短暫響起議論聲,半晌後聲音消失,氏族們接連出列,道出多種可能。

“天子故意壓下冊封,如今下詔定有所圖。”

“邳城之戰,楚之行大白於天下。上京至今不問,暗中必有瓜葛。”

“下詔冊封一國之君,出使之人臨時提拔,視同輕蔑。或是要激怒君上,陷越於不義。”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方向各有不同,看法殊途同歸,上京不懷好意!

“君上,大覲將近,五年一朝。”令尹在眾人之後開口,道出他的見解,“自天子強索質子,諸侯集體不朝,迄今已有數年。上京一直壓下冊封,則君上不朝合情合理。如今下詔,且在大覲之期,君上需早做計較。”

還有一點,令尹沒有明說,眾人卻心知肚明。

單信是不折不扣的棄子,若他死在越國,上京必要問責。

“單信為使,無由暴死,上京必罪越,責君上不敬。甚者,借口晉君為侯伯,促其發兵征討。晉不出兵是公然違命,楚、齊等大可借機發難。晉若是出兵,則盟約形同廢棄,兩國必然反目成仇。臣或杞人憂天,然前有厲公奪爵之事,上京手段防不勝防,君上需引以為戒。”令尹浸淫政治大半生,見多波詭雲譎,言辭有理有據,絕非無的放矢。

“令尹所慮甚是,寡人必慎重對待。”楚煜頷首,采納令尹所言。

鐘離君想到另一關鍵,補充道:“君上,越晉同盟,上京謀越,亦會謀晉,臣以為當書信晉侯。”

“正是。”鬆陽君在一旁點頭,難得兩人會想到一處。

群臣也紛紛開口,讚同鐘離君所言。

“季父言之有理。”楚煜高踞上首,聽完鐘離君的見解,忽然想到父親對他的評價。父親慧眼識人,隻可惜……

思緒翻轉間,殺意又起。

目標雖非殿內眾人,仍讓眾人感到心驚,不知楚煜的殺意因何而來。

莫非是針對上京?

在群臣的忐忑中,禮樂聲響起,宣告朝會結束。

殿外雷聲稍歇,雨卻未停。

眾人行出大殿,由侍人撐傘送出宮門。因雨勢太大,長袍下擺被打濕,留下大片暗痕。

楚煜返回寢殿,尚未來得及更換外袍,就聽侍人來報,去往晉國的信使返回,攜帶晉侯書信。

“宣。”

楚煜解下發冠,隨意丟到托盤中,任由長發披散在身後。

轉過身時,長袖振動,袖擺帶起一陣風,霎時間冷香縈繞,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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