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
一夜大雪,遍地銀白。城中滿目冷清,大街小巷罕見人跡。
寒風席卷街道,刮過城東貴族坊。昔日熱鬨的貴族大宅,此時一派蕭索。
臨街大門緊閉,門前有私兵把守。院牆內外守著強壯的奴隸,有陌生人靠近立刻會被驅趕。
數日前王宮巨變,天子身中劇毒,至今昏迷不醒。
王子肥稱王子害下毒,聯合喜烽等人將其捉拿,在對方反抗時當場射殺。王子盛等人俱被押下,罪名是與王子害合謀加害天子。
變故突如其來,與宴貴族猝不及防,多數驚慌失措。
刑令拍案而起,當場嗬斥射殺王子害的喜烽,意圖召集虎賁和隨從扭轉局麵。
聲音傳出殿外,喊殺聲隨之而來,卻非他希望的救兵,而是潛入城的莽山盜,身上穿著虎賁的甲胄,搶先一步控製王宮。
貴族的隨從全部喪命,死狀淒慘。
失去救援,麵對凶狠的盜匪,殿內貴族全無還手之力,如同砧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執政不在宴上。
大覲之後,各國使臣返回國內。不知為何,天子與執政突起爭執,後者當日歸家就發起高熱,嚴重到無法起身。
執政重病不起,滿朝貴族非但不憂心,反而彈冠相慶,高興於壓在頭頂的大山終於倒塌,前方再無人攔路。
刑令和農令都盯上了執政的位置,禮令卻置身事外。
單信非但不參與其中,更對多方的拉攏視而不見,狀似一門心思效忠天子,更得天子信任。
病中的執政知曉事情始末,氣得臉色發青,當場吐出一口血,昏迷半日方才蘇醒。
良醫嘴上說暫且調養,背地裡全都搖頭。
“病情來勢洶洶,又鬱結於心,神醫再世也難救。”
執政年事已高,急病本就凶險異常,又在病中連遭打擊,已是油儘燈枯,回天乏術。
“先用藥,拖一日算一日。”
執政重病,恐將藥石無醫。
失去他的壓製,魑魅魍魎都開始現身,短短數日時間,朝堂上就鬨得烏煙瘴氣。
這種情況下,天子非但沒有整肅群臣,反而辦起了宮宴,通宵達旦宴飲。還將關押的幾位王子放出來,父子間似要冰釋前嫌。
此等做法引來非議,使病中的執政更加心灰意冷,也給了有心人可乘之機。
兩場宮宴之後,喜烽命人送酒上城頭,言是天子賞賜。待甲士酩酊大醉,城防鬆懈,他暗中派人打開城門,引入數百莽山盜。
王子肥也開始行動。
之前亂民吵嚷著要驅逐天子,背後就有他的手筆。事情不成,他與幾個兄弟都被關押,心中惶惶不安,以為命不久矣。
喜烽就在這時找上他,聲稱願意助他奪取王位。
“我如何信你?”王子肥極善於偽裝,故意表現得平庸,連天子都騙了過去。他生性狡詐多疑,
自然不會輕信任何人。
“事到如今,殿下還有彆的選擇?”喜烽嘿嘿冷笑,雖然是說明現實,卻也不乏威脅,“如果殿下不願,仆去見王子害。到那時,殿下是生還是死,就要仔細想一想。”
“你不怕我稟報父王?”
“殿下大可以去說,如果您能見到陛下。”
喜烽信心十足,態度中透出輕慢。
王子肥驚怒交加,卻無言反駁。
怒到極點,王子肥反倒冷靜下來。他主動揭開偽裝,正色麵對喜烽:“助我成事,你要什麼?”
“喜氏複國。”喜烽表現得煞有介事,雙目緊盯著王子肥,一字一句說道,“殿下得償所願,下旨再封中山國,車裂竊國之人,族滅。”
王子肥知曉喜烽來曆,對這個要求並不意外。短暫考慮之後,他答應了喜烽的條件。
兩人三擊掌,表麵達成合作,實則各懷鬼胎,都沒打算兌現。
除此之外,王子肥的母族也出了一把力。
其暗中聯絡其他幾位王子的母族,屢次在天子麵前求情,終於使得天子鬆口,允許幾位王子參與宮宴。
這些家族能力一般,卻很能揣摩天子心意。
他們沒有空口喊冤,而是千方百計推脫責任,栽贓陷害,將盜匪和亂民推到諸侯國頭上。
“郊外有匪,然規模不曾如此之巨。”
“諸王子曆來恭謹孝順,必是有人心懷叵測,陰謀離間天家父子。”
“陛下明察秋毫,定不能讓賊徒得逞!”
他們明擺著是在信口雌黃,胡說八道。話中沒有絲毫可信度,一句都站不住腳。偏偏天子被說動,當真釋放幾位王子,允許他們參加宮宴。
天子心中未必沒有衡量,之所以表麵采信,實則是忌憚諸侯,樂得給諸侯國潑臟水。縱然事後有反轉,他也有充足的借口,大可以說是受人蒙蔽,加之顧念親情。
再者,有這次開恩,他便是仁至義儘。今後對兒子狠下殺手,也無人能橫加指責。
不然地話,一口氣處置多名年長的兒子,哪怕事出有因也會給他帶來汙名,招來天下人非議。
幾方各有盤算,最終殊途同歸,爆發於一場宮宴。
天子不曾想過王子肥會膽大至此,也難以預料身邊人竟會背叛,在他的酒和餐食中下毒。
天子在宴會上昏倒,當場滾落到王座下。
王子肥立即對王子害發難,指責他毒害天子,將他射殺當場。
依照喜烽的謀劃,要殺的不僅是王子害,凡出席宴會的王室成員一個不留。尤其是王子肥的幾個兄弟,必須要斬草除根。
不承想王子肥中途變卦,隻殺王子害,囚禁其餘兄弟,並未動王室眾人,反而下令放他們離開。
“殿下,不可婦人之仁!”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喜烽還想據理力爭,卻發現殿內不隻有莽山盜,還有麵生的私兵,數量同樣不少、
很顯然,王子肥對他早有防備。
迅速衡量過形勢,喜烽果斷低頭,不再堅持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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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肥很是遺憾。
他很想趁機除掉喜烽,奈何對方太過狡猾,壓根不給他下手的機會。沒有理由不能隨意斬殺“功臣”,否則定會動搖人心。
壓下心中不甘,王子肥親手扶起喜烽,雙方再次把手言歡,仿佛殺機從不曾存在。
宮變之後,天子中毒昏迷,直接被送回寢宮。
王子害以罪人之名草草下葬,家眷都被流放,終生不許再回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