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10612 字 3個月前

許久,衣袂摩擦聲響起,國太夫人行至殿門前,雙手推開門扉。霎時冷風灌入,鼓起她的衣袖,裙裾飛揚。

長發淩亂飄散,下一刻落回到肩後。

國太夫人邁出殿門,站在月光下,繆良追隨在她身後,兩旁的侍人迅速矮下-身,匍匐行禮。

“那夜,不見月光。”國太夫人仰望夜空,低聲自語。

無人知曉她話中所指,她也不需人知道。

佇立片刻,她忽然抬起右臂,翻轉掌心,五指向內收攏,似要攥住月光。

“魂兮,血祭。”

她的聲音發生改變,風中盛載她的恨意,飛出肅州城,掠過廣闊的平原,襲向一輛狂奔的馬車,車上正是倉惶逃命的廢王。

“快,快!”

廢王臉色發白,用還能活動的手臂撐起身體,一邊催促車奴加速,一邊探頭向後望。

他身邊早無護衛,兩名良醫也在中途失散,僅剩下一名車奴在身邊,駕車帶他逃命。

身後的騎兵窮追不舍,騎士以雙腿控馬,在馬背上搭弓射箭。

破風聲襲來,箭矢接二連三穿透車廂,一支擦過廢王的臉頰,刺痛感蔓延,血線溢出傷口,染紅他的下巴。

看到滴落的血珠,天子滿心駭然,再不敢探頭,直接趴到了車上。

追在車後的是兩支隊伍,左為越軍,右為楚軍。

兩者甚至不屑於偽裝,各自穿著半甲,攜帶標誌性的武器。越人背負的長弓,楚人握在手中的鐵矛都是天下僅有,獨一無二。

“追上去!”楚人奮力揚鞭,誓要超過越人。

“速!”越人不甘示弱,各自揮動韁繩,無論馬背如何顛簸,開弓的手始終穩如泰山。

與其說這是一場追殺,不如說是一場追獵。

前方的馬車就是獵物,越人和楚人都想斬功。然而殺死目標不難,難的是如何勝過對手。

追襲到中途,前方又出現一

支隊伍。

馬車上的天子瞳孔緊縮,以為來的是伏兵,登時萬念俱灰。

不承想柳暗花明,來人打出王族旗幟,分明是分封在外的王室成員!

“快,衝過去!”絕處逢生,廢王喜出望外,連聲命車奴加速。

長時間高速奔跑,拉車的健馬體力告罄,已是強弩之末。看似一步之遙,此時卻猶如天塹。

廢王急不可耐,車速卻無法再提。眼見追兵將至,前方的隊伍卻沒有迎上來,分明有所顧忌。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救命!㈤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想死在這裡,他索性拋開體麵,扯開嗓子求救。

前方的隊伍聽到求救聲,終於開始移動。

越騎和楚騎看到這一幕,猜出對方有意救人,在馬背上對視一眼,都沒有停止追擊,反而同時加快速度。

“矛!”

“開弓!”

軍令如山。

他們的使命是殺死廢王,事未成,絕不能半途而廢。

“殺!”

無論來者是何身份,既要救人,索性一並留下!

王族所部超過三百人,數量多於越騎和楚騎相加。後者卻無絲毫退意,反而戰意洶湧,如同盯上獵物的惡獸,集體釋放殺戮的欲望。

奔雷聲逼近,煞氣迎麵襲來。

天子的馬車終於來人彙合,不及欣喜,利矢緊隨而至,數名王族甲士被射翻,直接血濺當場。隨即有短矛飛來,力量之大,竟將拉車的馬穿透,直接釘在地上!

“陛下!”

一人衝向馬車,看到車上的廢王,顧不得許多,扛起他就要走。

廢王認出來人,“叔父”二字尚未出口,視線忽然倒轉,胃部被對方的肩甲頂住,壓根無法出聲。

“擋住!”

該人命甲士擋在身後,將廢王扛到自己的戰車上,親自駕車飛逃,絲毫不戀戰。

越騎和楚騎戰鬥力雖強,要殺儘三百人也需時間。這段時間足夠戰車遠去,和另一波援兵彙合。

“繼續追!”

“送信,報知君上!”

斬殺最後一名王族甲士,兩支騎兵甩乾兵器上的血,繼續策馬追逐。同時各自分出一騎,將今日之事上稟。

廣袤的平原上,戰車在前疾行,戰馬在後馳騁,奔雷聲經久不絕。

騎兵離開不久,相隔一段距離的土丘後冒出兩顆腦袋,分明是與廢王失散的良醫。

此時的他們灰頭土臉,滿身狼狽。一人身上還帶著傷,傷口簡單包紮,已經不再流血。

“怎麼辦?”

“要追上去嗎?”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陷入沉默。

良久,他們目光交彙,終於做出決定。

“離開!”

繼續跟隨天子,早晚是死路一條,不如隱姓埋名找個小國藏身。擁有一身醫術,大可以投靠氏族成為門客,待到時過境遷,未必不能與家人再聚。

“走!”

兩人做出決斷,相互攙扶著離開土丘,與逃亡的廢王背向而行。身影逐漸縮小,很快被風遮擋,徹底消失在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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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內,王宮連設三場饗宴,天子諸侯其樂融融,看不出半分齟齬。

又是一場宴會結束,天子宣布明日行祭祀,祭告天地鬼神,勒石銘刻勤王大功。

此舉頗有些熟悉。

殿內眾人紛紛看向晉侯,後者不以為忤,反而微微一笑,道:“陛下英明。”

禮樂聲起,諸侯起身離殿,貴族們尾隨在後。

現如今,上京貴族大多看清形勢,不僅行事變得收斂,更學會伏低做小。

待眾人散去,王子盛和王子歲隨天子繞過屏風,一起來到後殿。

天子率先落座,示意兩人坐到身邊,對王子歲笑道:“多虧有弟提醒,方使諸侯滿意。”

“為陛下效力是臣職責所在。”王子歲恭敬道。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話中自稱“臣”,而不再是“臣弟”。

天子或未留意,也或是注意到卻未放在心上,繼續說道:“明日之後,諸侯無理由繼續留在上京,當陸續歸國。朝堂之上,執政空缺,刑令、農令亦無人,我有意以你為刑令,如何?”

天子看向王子歲,等待對方回答。

王子歲皺了下眉,臉上不見喜色。王子盛側頭看向他,眼底閃過妒意。

“陛下,臣無意留在上京。”捕捉到王子盛的神色,王子歲頓覺心冷,離開的決心更加堅定。

“什麼?”

王子歲抬頭直視天子,沒錯過對方的驚愕,斬釘截鐵道:“請陛下應允,許臣開國。”

話音落下,殿內驟然寂靜,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