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記雜貨前的高瘦男人不是沈宏又是誰?
“葉掌櫃, 算我求求你了。”沈宏雙膝跪地,扒拉著另一人的褲腳。
那人抬腿便踹,冷笑道:“求我也沒用,沈宏, 你也不想想看, 以往在這‘李記雜貨’你是如何對我的?現如今我翻身做了掌櫃,你求我, 可算是求錯人了。”
“老爺說了, 瞧見你就讓你滾蛋!”
這個點兒也沒客人來, 那掌櫃氣哼哼地進了李記雜貨的店門, 重重地一聲將木門給關上了。
沈宏還想去拍門, 但他餘光中瞟見了兩道身影。他最是好麵子, 偷看一眼是誰,待瞧清了,頓時那一整顆心都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烹油。
一時間仇恨、羞憤齊齊湧上心頭!
他還算要臉麵, 沒有對著沈若大吼大叫, 隻是用仇視的目光對著他,像是要從他身上生生撕下一塊肉來。
顧允眼神冷下來,將沈若護在身後。
“沈若,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你給我等著!”他被顧允的視線一激, 喉頭哽住, 破音般喊出這麼一句話。
沈若又不是什麼柔弱菟絲花,腳步一轉就站在了顧允身側。
“你丟了活計與我無關,算是報的哪門子仇?”沈若抱著手臂瞧他,像是再看一條落水的狗。
沈宏越發生氣,眼睛赤紅:“我閨女兒就是你害的!”
沈若簡直都要被他給氣笑了, 他和顧允才是被沈子鶯害得最慘的,原主更是直接丟了一條命。
這叫什麼?顛倒黑白嗎?
顧允沉聲道:“那是她罪有應得,你若再胡攪蠻纏亂咬人,便同去衙門理論一番。”
雖說這個點兒街道上人不多但也還是有人的,見這裡吵吵鬨鬨的,很快就有不少人過來瞧熱鬨。
沈若對沈宏的遭遇完全不憐憫也不感興趣,他丟了工作和自己沒有關係,但非要按在自己頭上,這一點沈若無法忍受。
他要恨,該去恨他那個壞到骨子裡的女兒,而不是拿彆人撒氣。
周圍人越聚越多,沈宏立刻拿袖子擋住臉,跑了。
這段時間他家不好過。
自從離開了沈家村到鎮上生活之後,先前說好要賣宅子的人家聽說了沈子鶯的事兒,知道是他們一家人要買宅子,立刻就毀諾不肯賣了。
那是沈宏找了許久的一家,甚至和那家主人還有些交情的,但人家非但不肯賣,還將他們拒之門外。
宅子裡他早先放過去的東西也被丟了出來。
他們隻能趕著牛車去找彆的落腳點,但儲水鎮上就那麼點大,連一家大些的客棧都不願意收留。
沈宏隻能帶著一家子人去住最破爛的客棧,那還是加了銀錢才租下的。
因為那件事實在是鬨得太大了!現在還處於風口浪尖上,鎮上沒人不知道這件事,而且就算不認識他,那也有認識的人會去告訴人家。
原本談妥的,又會告吹。
沈宏憋了一肚子氣,沒地方撒。
在外頭點頭哈腰賠著笑,回到家裡完全裝不下去,一言不合就揍媳婦,罵老娘。
都怪劉芬芳生出來的好女兒!
之後好不容易有一家宅子能買,是因為那家主人是要搬到其他地方去,賣的比較著急,本該折價賣的,但聽說是沈宏一家要買,那價格不降反升,狠狠地宰了他們一筆。
但沈宏沒有辦法,要在鎮上落下戶籍,必須得有宅基地。
花了積蓄中的大半買下一座一進的宅子,隻有北、東、西三間正房,兩間耳房,和廚屋,加起來還沒有村裡蓋得青磚瓦房一半大!
但能買下都不錯了,有了宅子去縣衙落了戶,家裡終於消停了幾天。
但初來鎮上許多不適應,那廚屋小的進三個人都能轉不開身,隔壁鄰居屋子離得太近隔音差,更彆提在鎮上處處都要花錢,在沈家村裡能隨便種了摘的菜,到了這兒全都得買。
價兒還貴!
在鎮上就連倒夜香都要花錢。
可是為了這宅子和鎮上的戶籍,家裡的青磚瓦房和田地全部都出手賣掉了。
除了沈牛山外,都想到鎮上來生活,那可就和泥腿子區分開了,未來就是鎮上人!
沈牛山反對沒用,沈家村裡的青磚瓦房賣了,還有十八畝田地全部出手得了整一百兩,若不是因為出了沈子鶯的事兒,還能更多!
可買宅子就已經花出去八十兩。
家中的積蓄加起來要在這處處花錢的鎮上生活,未來那就是入不敷出啊!
沈宏繼續跟沒事人似的去李記雜貨當掌櫃,但是幕後的老爺知曉了他家的事,先前因著沈宏會來事兒,這掌櫃當的能為自家賺錢倒也沒什麼反應。
但後來,鎮上人聽說害人精的父親就在李記雜貨當掌櫃,頓時所有人都不肯再來了,雜貨鋪的收益銳減。這哪兒能行?
立刻就將沈宏解雇,將先前店裡的夥計提拔上去成為新的掌櫃。
沈宏失業了,沒有銀錢入賬,家中的積蓄那就像泥牛入海,花得飛快。
沈牛山和劉春花慣會享受的,哪兒能受得了在這逼仄的院子裡呆著,拿了自己的棺材本就出門去瀟灑。
沈富貴更是每日都見不著影子。
隻有劉芬芳在家,她舍不得花錢,把家中的銀錢看得死死地。
沈宏每日都去李記鬨,想要為自己討個公道,明明他做的很好,為何還要解雇他?鬨了幾天那老爺就派人過來告訴他,他在雜貨鋪中做的小偷小摸的事兒,老爺他全都知道!
更彆提,他讓彆人寄賣,但他拿了最多的回扣的事兒!
家中的物件缺了啥,正好雜貨鋪裡有,沈宏便會偷著帶回家。他當掌櫃當的舒舒服服,做事都有其他夥計做。
那老爺也是看他能為自己賺更多銀錢,能將顧客哄得妥帖的,所以對他這點兒小偷小摸放任自流,畢竟水至清則無魚。
但是他既然非要喊著自己先前多麼儘職儘責,要回來做工,還要明裡暗裡說老爺是個無情無義的,竟然如此對待老員工。
那老爺如何能忍,自然是拿了他的把柄威脅他。
但沈宏著實是沒法子了,沒有鋪子願意要他,他隻能繼續去李記鬨。
哪怕做個灑掃,能拿些工錢也好啊!
他當了那麼多年的掌櫃,是件多麼有臉麵的活兒?若是讓他去做那種漿洗衣服的粗活,他哪裡肯!
回到自家宅子裡,沈宏就卸下了偽裝,衝進屋子瞧見劉芬芳還在那數錢,沈宏二話不說就上手打。
“死娘兒們!還數什麼!老子丟了活計,以後沒錢賺了!”沈宏揪著她的頭發,吼道。
劉芬芳隻能聽見“沒錢賺”這三個字,頓時驚叫一聲,哭起來。
“那怎麼辦?富貴還沒娶媳婦呢!”劉芬芳哭著拍打沈宏,讓他放手。
這段日子她渾渾噩噩完全成了丈夫的出氣筒。
沈宏此刻也冷靜下來,他這張臉在鎮上大部分人都認得了,但他媳婦的臉是個生麵孔。
“富貴要娶媳婦,起碼也得花上二十兩,可我現在這樣沒人願意要我,所以,娘子,要辛苦你出去做活賺錢了。”
他柔聲細語的說話,劉芬芳頓時哭出了聲。有多久沒聽到他這樣喊自己了呢?
“好,我出去賺錢。”她抽噎著應下。
“爹和娘也不能總閒著,現在家中沒多少銀錢讓他們也彆總出去晃悠了,都去找些活乾。”沈宏繼續道。
劉芬芳繼續點頭。
他現在也想通了。
不過是做不了台前的活計,但他能做幕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