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合上了嘴, 快速地點了幾下頭,才道:“租!租!你們跟我進來吧,得簽一份契約。”
之後的事情就非常的順利, 幾人坐著李府的馬車過去將攤位定好, 簽了一式兩份的契約後,沈若便直接交了半年的租金。一月兩百文,半年便是一兩二貫錢。
那攤位沈若和顧允都覺得好, 周圍賣的東西和自家的都不搭噶, 後頭就是布行,總之位置好、地段也不錯,在儲水街正中偏左幾丈的位置上。
裡頭的攤位都有架子搭好的,上麵還有木質的頂棚,這樣要是落了雨也不至於淋濕。
還算不錯。
沈若特意帶了張木漿紙過來,在攤子上將攤子現在的樣子用素描的方式畫了下來,再翻一麵, 畫了個由線條組成的簡略示意圖。
他打算設計一下這個小攤的樣子,讓它區彆於邊上其他的攤位。彆人家的攤位上就隨意掛了個旗子,或是乾脆什麼裝飾都沒有,就擺著東西。
已經提前問過了那管事的能不能改裝, 他答應了,那就是能行。所以沈若就打算好了,一定要裝飾一番。
沈若衝著顧允招招手,讓他過來瞧, 兩人一邊交流一邊設計, 沈若往上畫了不少小裝飾。
“咱們的小攤叫什麼名字好呢?”沈若摸著下巴思索道。他對取名字還真不算特彆擅長,小崽崽的名字已經是他腦海中能想到的最好的名字了。
顧允看著他往自己下巴抹上的炭跡,沒忍住笑。
“你笑什麼?”沈若毫無所覺, 被他笑得心中疑惑,隨後伸手拍拍他肩膀道:“要不你來取,我真的想不出。”
其實小攤哪裡需要名字,周圍大家都沒有。那有的幾個最多也就是冠上自己的姓氏再加上個賣的東西。就比如沈若以前買豬肉的那家徐氏肉鋪。
但沈若是個非常注重儀式感的人,這會兒還非要想個名字出來。
顧允思索片刻,道:“不如,叫‘若寶居’?”
沈若滿頭疑惑,若寶是他啊!不對,他都多大了還“若寶”,沈若搖了搖頭,此刻耳根都紅透了。這名字真是讓他尷尬!也虧顧允能麵不改色的說出口!
沈若不甘示弱地說道:“我看叫‘諾諾屋’好了!”
顧允:“……”
兩人對著紅耳朵,顧允輕咳兩聲道:“‘珍寶居’如何?”
“這些東西恐怕還稱不上‘珍寶’吧。”沈若摸著下巴,無奈道。都是些布做的玩意兒,再珍貴也不可能跟“闌珊”賣的珠寶似的那麼珍貴啊。
顧允全神貫注地看他在木漿紙上亂畫幾道,沉默片刻,說道:“你想出來的東西都很新奇,鎮上從未出現過,為何不能稱之為‘奇珍異寶’?”
沈若聞言怔了下。其實也不全是他想的啦,主要是他也有參照,隨後加入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沈若跟他解釋了一番,其實很多東西在他那個時代都出現過,隻不過是這裡沒有。
“但你將這些帶了過來,給予世人方便,那‘書包’就是,還有‘木箱子漏鬥’,”顧允斟酌著字句,“你自己的想法也有許多,不能將之給抹滅了。”
腦瓜子靈光的人,想要更便攜的“包袱”自然會開始改良,製作的。
因為沈若深知自己的“金手指”太粗,所以他不想用這個獲得太多的利益,這對其他人不公平。要不然他那新奇的“書包”甫一出現賣的那麼火爆,要是一個賣幾兩銀子,都會有人二話不說就買下!
但他不想這麼做,隻出了一個大多數人能買得起的價格。材料和人工比較費勁,所以一貫錢一個。
他是要憑良心賺錢的。
而那些由他創造的繡花圖案,設計出來的小東西,原創的,那就可以掛在“念寶”品牌之下。專做富人的生意。
沈若心裡還是有一點兒難為情,“珍寶居”好像有點兒太誇張了,但聽完顧允說的話,心臟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其實叫這個名兒,好像也還挺貼切的?
“那就叫這個名兒吧!”沈若拍板道。隨後就低頭在設計圖稿上頭寫寫畫畫,他寫的是簡筆字隻有他自己看得懂。
顧允去彆人鋪子裡問人家要了點水沾濕了帕子,上前一步將濕潤的帕子按在了沈若下巴上。
沈若不明所以,但心有所覺地瞅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炭跡,頓時有些囧。
難怪剛才顧允笑了,原來是因為自個兒犯蠢!
“花貓。”顧允輕柔地給他擦拭下巴上的汙漬,輕笑一聲道。
沈若頓時壞心一起,沒有絲毫猶豫張開五指就往顧允臉上抹。
“哈哈哈哈你臉上也都是了!”
顧允無奈地看他一眼,等將沈若光潔的下巴恢複白皙後,他將濕帕子翻一麵折疊好,轉而擦自己臉上的。
沈若將帕子搶過,抬手給他擦臉。
他剛才那隨手一抹,就像給顧允加了三根小貓胡須似的,看著沒有像他以往那般端正了,瞧著就有點兒反差的可愛。
“擦乾淨了。”沈若道。
顧允“嗯”了聲,便將帕子收回塞回了懷裡。
顧允愛潔,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是乾淨的,但在沈若麵前已經好幾次瞧見他這樣不講究的一麵。
沈若沒忍住問道:“這帕子又臟又濕的你為什麼直接往懷裡塞?多臟啊。”
顧允看著他,認真道:“不臟,你用的木炭是草木燒成,草木灰是極為乾淨的。”
況且,擦得是若哥兒的下巴和他自己的臉頰,為什麼會“臟”?
但這後半句他沒說出口。
沈若一聽覺得他說得還挺有道理,以前家裡母羊早產的時候就是用的草木灰水消毒的呢!
“你寫的這些便是你曾提過的‘簡體字’?”顧允問道。
沈若點頭:“對啊,我們那兒的人都會參加九年義務教育的,除了有些‘九漏魚’不會寫字之外,一般人都會寫字。文盲很少的。”
見顧允感興趣,沈若便一連寫了不少。他的名字、顧允的名字、還有崽崽的名字。之後又捏著炭筆寫上了他家裡人的名字和柳蘭香的名字。
隨後挨個跟顧允介紹。
顧允連連頷首,這些字瞧著與這裡的文字差彆巨大,但是有的也會有一點兒共通之處,按照沈若的說法,就是他所寫的簡體字是由自己寫的字演化而來的。
文字的變化可真奇妙。
顧允看了看沈若將他們倆的名字並在一處,下麵正中處寫的是小雲吞的大名。
他看著,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帶了點弧度,伸過手拿起那根木炭,在三人的名字外頭,緩緩地畫上一個圖形。
沈若定睛瞧著。很快一個規規矩矩地愛心就出現在了木漿紙上,將他們三人的名字都圈在了裡頭。
沈若腦海中立刻就想起他曾經的一個朋友,談了戀愛之後帶著女朋友去海邊玩,發朋友圈九宮格照片正中間的一張就是他在沙灘上畫了個大愛心,裡頭是他們兩個人的名字。
和顧允現在乾的事兒有“異曲同工之處”。
“畫的可真好,特彆對稱哈。”
顧允聽著沈若愉悅的語氣,不難想象出他的表情。
“你教我畫的。”顧允心中也跟著愉悅起來。
沈若聞言輕咳了一聲,那時候他可是在顧允手心裡畫的,不提起來還好,現在一提起來感覺有一點小羞恥。
顧允道:“而且我瞧見過你後腰上的桃心胎記。”
沈若爆發出驚天地咳嗽聲,一張臉通紅,感覺後腰處都有些發起燙。
好了!不要再解釋你為什麼會畫愛心了!
“是紅的,”顧允輕輕拍撫著沈若的脊背給他順氣,肯定道:“得用朱砂來畫。”
顧允指的是木漿紙上的桃心,若是有朱砂能畫成紅的就更好了。
沈若不知道朱砂紅是什麼紅,反正這會兒他感覺自己肯定很紅。
畢竟,他後腰處的胎記還挺靠下的……
==================
將攤子的事兒解決,沈若和顧允又去了一趟劉氏醫館。
先前經過第二次針灸,沈若已經能回憶起來不少往事,但腦子裡的血塊有沒有完全衝開,這得讓劉大夫再看一看才知道。
劉大夫淨了手給沈若切脈。在他腕子上按了按,皺緊了眉。
“你沒喝我給配的安神湯藥?”
沈若:“……”
他偷摸著往顧允那邊看,發現他的視線定定地對著自己,頓時有種壞學生不學好被老師抓包的錯覺。
顧允叮囑過他讓他煎藥喝下,但是沈若嫌麻煩,還怕苦,不樂意喝。假裝自己沒什麼事兒,家裡人便也真以為他一點事兒都沒有,也沒非得要給他煎藥喝。
沈若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是藥三分毒,我沒什麼病還喝藥,那樣不好。”
此刻被劉大夫一把子揭開,沈若頓時尷尬極了。
劉大夫道:“你眼下泛青,瞧著就是沒休息好。安神的湯藥還是得喝著。”
沈若負隅頑抗,解釋道:“就是昨兒夜裡崽崽總哭吐奶,我沒睡好。”他皮膚白,隻要熬了夜那黑眼圈瞧著就很重,沈若也很無奈。
“身體是自個兒的,你現在年輕能折騰,等到老了可有你受的。”劉大夫摸著胡須說道。
他是真的關心沈若的身體,這人雖不想來自己的醫館當學徒,但他有天賦,劉大夫也樂意時不時隨口提點兩句。結果他竟然不聽醫囑,這會兒劉大夫是真有點兒生氣了。
顧允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沈若敏銳的感覺到他也有些不高興。
頓時有些訕訕地道:“我就是覺得沒什麼事,就不想吃藥嘛。”
轉而去拉兩人的袖子,撒嬌賣乖道:“而且那藥好苦,真的難以下咽。你們彆生氣,要不然我現在煎一副藥喝?”
顧允聞言“嗯”了聲。
劉大夫的臉色也有點兒鬆動。
他讓沈漢三幫著抓藥,再喊小童去煎,趁著煎藥的功夫,正好給沈若針灸。
沈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疼、苦和毛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