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他等太久,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顧允便來了。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二樓雅間裡,在地麵上被分割成一個個的格子。他推開門的時候, 沈若正靠在桌前提筆畫稿,抬手將鎮紙挪到紙麵邊緣,抬眸朝雅間推開的那扇門看了過來。
雅間內昧明參半,也許是陽光偏愛美人,將他籠在柔霧光線中,整個人如同溫玉般白得晃眼。
“若哥兒。”顧允臉上表情未變, 但喊他的語氣中卻帶著一絲驚喜。他手裡還捏著一張紙頁,瞧見沈若後立刻疊起放進了懷中, 隨後抬步上前在沈若身側站定了。
“你怎麼來了?”
沈若假裝沒看到他先前的動作,抬手摸了下鼻尖,聲音不自覺地有點悶:“跟藍帆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談, 就過來了。”
沈若擱下筆,設計稿畫的差不多, 隻需要再多細化一番, 這個不著急。
顧允順手捋捋衣擺, 拉直邊緣因走動產生的褶皺, 仔細看沈若的畫。
“葉若丹火, 枝叢疏錯,很妙。”
沈若:“主要是你買的顏料好。”文化人誇獎人起來還真是不一樣。
顧允看著他,嘴角上揚。
“誒,顧子諾, 我這麼大個人站在這兒你不跟我說兩句?”藍帆在一邊搖著扇子,說道。他都快要習慣了,每每顧允隻要和沈若在一塊兒的時候自己就完全成了個瞧不見的人似的。
顧允:“兩句。”
藍帆:“……”還真就說“兩句”啊!
沈若沒忍住噴笑, 這完全就跟“你為什麼不吱聲”然後“吱”一聲,有異曲同工之妙。
“得,我去庫房找合適的玉石,就不打擾你倆了。”藍帆也不再自討沒趣,佯裝哀怨地看了顧允一眼,再看看沈若用眼神控訴一下顧允,這才搖著扇子走了。
沈若忍不住笑著搖頭。好朋友之間開些玩笑也正常,其他的人沈若不知道,但顧允和藍帆的關係他卻是清楚的。
“給你的。”顧允往桌上放了一個紙包,道。
沈若已經把蒙學書兩冊都看完了,紙包上寫著“果脯”二字,他認得。
“總花那錢做什麼?下次我們可以自己做啊。”沈若打開紙包就聞見清新的果香,捏一顆進嘴裡。心中默念道:沒有他先前做的好吃。
“正好路過,瞧見有,就想買給你。”顧允道。
沈若感到窩心,但還是說:“下次不要啦,我隻喜歡吃你做的那種。鎮上賣的沒有你做的好吃。”
“好,”顧允自然應下,拉住了沈若一隻手,“你剛才可有不高興?”
沒想到他這麼敏銳地感覺到了,沈若也不扭捏直接點了頭:“有一點點。但是這是我的問題。”
他以前沒有談過戀愛,但也知道伴侶之間一定要給對方留夠私人空間,要是什麼都管的死死地,什麼事情都要事無巨細地報備,那也太窒息了。首先沈若自己都做不到。
顧允掌心溫熱,包裹著沈若的手,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今早我走得早,是因為不想被你家人瞧見我的失禮。”顧允解釋道,他以為沈若在不高興這個,“你還沒有嫁我,我們本不該住在一個屋子,這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沈若搖搖頭,道:“我不是在不高興這個。我知道你替我在意著我的名聲,不過我們孩子都有了,村裡人也都默認我是你夫郎,其實有時候也不用那麼上綱上線……”
再說了,他以前名聲再差的時候也經曆過了,現在哪怕再有人說也有人幫著懟回去。
顧允聽他承認是自己夫郎,頓時心中猛跳,他從善如流道:“好。”
那件事在沈若在心裡惦記了很久,他抿了抿唇,問出口道:“顧允,你明年三月要去參加春闈的吧?以你的才學肯定能上殿試,之後是要留在京城當官麼?”
“你那麼聰明,考秀才都是頭名,真的好厲害。我想你要是去考,肯定能考中狀元的!”古代的科舉可比現代的高考還要難上許多,確實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沈若覺得顧允得去考,不然真的對不起他每日都堅持溫書學習的時間和精力啊!
但是沈若私心裡是不想和顧允分開的,但是顧允要是真的在京城當官了,沈若想過了,未來賺夠錢一定要鋪路,這樣車子行走的會快一些,雖然分隔兩地,想要見麵的時候也能早幾天見到,而不是七八天。
沈若想著想著思緒便飛走了。
“若哥兒,我打算參加春闈,但不去殿試。”顧允終於知道了症結在哪,他立刻道。
“為什麼?”沈若不解皺眉,“你那麼用功努力讀書,為什麼不去殿試?那可是能光宗耀祖的誒!”
就像藍棹說的,要是能中狀元那可是祖墳冒青煙的喜事!
“我爹是個孤兒,姓顧是因為撿到他的人姓顧。”顧允看他。
顧允的意思是,他也不算是顧家的人?所以哪怕考中也沒法光宗耀祖嗎?
“可是……你都打算參加春闈了,為什麼不去殿試?你肯定可以中舉的呀!”沈若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擰起眉。
顧允捏捏他的指節,轉目對上他的視線。
“我讀書並不是為了考取功名,隻不過是因為我會讀書,且擅長這個罷了。”
顧允從來沒有和彆人說過這個,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未來會一路考去殿試,之後當官。但他自己並沒有彆的想法。
“我和你最大的不同點便是你一直有目標,而我從前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