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著唇,笑意不及眼底。
安倍晴明歎息:“我最後悔的,是剝離了你……親手製造了你的存在,危害了他人。”
他們兩人對視著,敵意卻對著彼此。
初桃坐在兩人中間,飲完了最後一杯酒。
“錯了。”
晴明抬眸看她。
“全錯了。”
另一人也看向她。
“你們喜愛我,你們為我付出良多,可是,”她坐在兩人的中心,此刻,視線不加感情地落在他們身上,幾乎沒有半點鬆動。
像是審視。
“在你們下的決定中,我的存在呢?我的意願呢?”
晴明一怔。
下一秒,便見姬君看向了自己。
“你一個人將喜歡偷藏心底,自願放棄,自願退出成全未來的我。一次成全不夠,還要成全另一個自己和我。可有問過我是不是也喜歡你,是不是願意與你在夢中結合做一對快樂的夫妻?”
夢中的……夫妻。
這幾個字滾燙極了。
晴明嫉妒的起始,就在於初桃與兩麵宿儺在夢中喜結連理,隻因他們是同一時代之人。
可姬君現在的意思……
初桃已看向另一人,隻給他留下半邊側臉。
“你一意孤行要將我帶到過去,有沒有想過我是否願意割舍現在的生活?若是我不願意,就要先斬後奏,巧取豪奪?若是我願意呢?我一向喜好新鮮事,包括你所在的過去,可你偏偏要我們做一對怨侶。而且,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她目光澄澈,歎氣:“你方才還問我為何不提前告知你這是最後一次入夢……可是,這麼要求我的你是怎麼做的呢?”
玄衣青年啞了聲。
先前因為初桃的無情生出的低落和晦澀欲念已煙消雲散。
他臉頰抽動,再笑不出來。
而姬君已下了總結:
“你們都沒有真正過問過我的選擇。”
但她微仰著頭,看著的卻是虛無的半空。
好像在對另一個來自未來的晴明說話。
他同樣沒有過問她,擅自拆散了她和青年。
“一個,愛花者不折枝,一個,愛花者偏折枝,從頭到尾都出自你們自己的意願,若是無主野花就罷了,現在這花有主,屬於我自己。難道重要的,不是告知我,詢問我,得到我的準允嗎?”
“是因為我不重要嗎?”
她再次看向他們。
晴明神色悲憫,蒼白著麵色搖頭。
另一人翕動嘴唇,想要辯解,卻無法說之於口。
“是因為你們不夠愛我,方才不尊重我嗎?”
玄衣青年再次像是被掐住脖子,身體也搖搖欲墜起來:“我……”
初桃停下來聽著。
卻是支離破碎、幾不成言。
於是,她繼續說:“所以,你們的選擇本身就沒有意義,如今的爭吵也沒有意義。”
“——一切,都應該由我來做選擇。”
她微微一笑。
她原本含著愛意注視人的眼眸……此刻透著疏離冷淡。
她黏膩在他身上不落的手、身體……此刻隔開距離,客客氣氣的,失去了過去那種無間親密。
“最後,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我的名字,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合……”
最後,什麼最後?
她原本想的,是什麼樣的場合?
玄衣青年看著她張開唇,卻希望初桃不要說出來。
——“藤原初桃,這是我的名字。”
他被失去的恐慌帶來的潮水攥住了:“……”
唯有晴明翕動嘴唇,舉杯對向地上的影子,輕聲回應她:“在下,安倍晴明……”
可他的聲音出現時,眼前的姬君已經消失了。
她一絲留戀也沒有地、乾脆利落地……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這就是她做出的選擇。
玄衣青年僵硬著,既震撼又落寞地坐著,像是石雕一般。
晴明亦同,但他還有要做的事。
他抬眸,疲倦地看向對方:“此事已了,但你……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