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不願耽擱她時間,對視一笑便搖頭退場。
有的溫和關切,如敘家常。
老年晴明們落在遠處,默默注視,舉起杯盞,嘴角掛笑。
他不止在看妻子,目光和藹,難以看穿。
卻全然都是善意。
“祝君平安喜樂,武運昌隆呀。”
初桃坐在舟上,隨波蕩漾。
她讀檔數次,被安倍晴明誤解是想要陪伴他度過空缺的歲月。
雖心生歡喜
卻不願意初桃沉溺過去。
於是便反過來將自己漫長人生中無數個自己叫過來,
——陪伴她度過這最後一日。
試圖以此,來化解她的執念。
同時,也是告彆。
……
“可是。”
她突然說話,中斷了現在宛若告彆的氛圍。
船夫也看了過來,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我還是不想和你分開,想和你在一起,要怎麼辦呢?”
已經劃過去的、眼前的、馬上就要看到的晴明們全都沉默了。
這最後的決定權,自然也是要交給初桃。
有晴明張口,想要說話。
卻先聽到她說:
“現在在這裡的是所有的安倍晴明,五十八個大陰陽師,都不能集思廣益出正常的、讓我不以消失在原世界為代價、卻可以跨越時空和你們相遇的辦法嗎?”
晴明愕然。
旋即哈哈大笑。
……
總而言之,初桃多出了五十八個丈夫。
她可以在推進自己生活的基礎上,自由地選擇時間線跳躍,每個安倍晴明都是相似的,但又隨著年歲閱曆各有不同。
當然,晴明叔叔還好,晴明爺爺就……
實在是初桃自己時間線上的老年晴明對她來說如師如父,沒有那種欲望。
不過……
他會不會是長生種呢?
安倍晴明明明為她折損了歲數,卻在曆史上同樣的年齡去世。
初桃一直對此念念不忘。
她先去找了自己回京那一年的安倍晴明。
初桃眨眼笑:“我已經知道了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所以,你所在的未來已經被改變了哦。”
“你不用再為我看破天機,勞心勞力。我會活的很久很久,也希望你能活的很久很久。”
想了想,她直接板起臉:“不是不用也不是希望,是不準,是必須。”
年邁的大陰陽師含笑,被她一瞪,板起臉說是。
他笑的儒雅,指點了初桃一些陰陽術。
爾後,在她離去時漫不經心地讓她去找五十六歲的自己。
初桃去了,聽他說起三十五歲的自己好像埋了什麼寶物。
初桃再去,發現中年晴明的桌上隻有一張符咒,順手拿到兜裡。
又去找三十六歲、三十七歲的晴明問寶物的事。
如此三番後。
初桃誤打誤撞用那符咒和其他法寶,在一條戾橋旁的樹下挖出了一壇陳年佳釀。
這壇酒,讓享用的二十九歲晴明醉醺醺地趴伏在地,他烏發淩亂垂落,被她喚著抬起頭時,一雙瑩白的狐狸耳朵……
止不住地、從發絲間、手縫間露了出來。
青年的麵貌好像也年輕了一些。
——破案了,他真的是長生種。
等、等等……
她懂了。
這就好像遊戲裡的連鎖任務,七十九歲的安倍晴明當日“無心”一言,就是為了引導她找出這壇讓白狐公子顯形的酒。
而連鎖在中間的其他晴明竟也心照不宣地、隱晦地引導她,為她提供助力。
這是為了維持她的興趣吧?
這是聯合爭寵吧?
這也太會了吧!
不愧是我老公。
初桃在心裡尖叫,掌心已發癢起來。
硬生生止住了。
問他:“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呀。”
晴明迷惘一瞬,露出苦笑:“梨姬何故裝作不知。”
他搖晃著立於初桃之前,深深地、深深地望著她眼中倒映的月亮:“自然……是為了被姬君喜愛啊。”
真的是醉了。
這樣可愛的話也能張口就來了。
初桃大喜,又好奇問:“那怎麼還變年輕了?”
雖然她是喜歡年輕的沒錯。
“嗯……”
他低低地應了,卻是不說。
初桃更加好奇。
可他卻守緊了牙關。
無奈之下,初桃隻好像後麵那些個晴明用不同的花樣叫她一樣,“晴明”“晴明”地叫,生氣才叫的“安倍”和全名“安倍晴明”也用上了,沒能撬開。
又喊了些“小狐狸”、“夫君”、“吾愛”之類的親昵稱呼。
他已成婚三年,卻如同稚子。
耳廓的紅一直泛入衣領之下。
安倍晴明“唉”了一聲,望著夜空
方才轉過身來,低切地說:
“我想停留在我最快樂的時刻。”
啊……
所以他才選擇了兩人成婚那一年的外貌。
雖然讓人意動,可是,“平素這樣的話你也沒少同我說,怎麼現在卻害羞起來了呢?”
“因為……”
“我卻不知道那日之後還有轉機啊。”
他好像有些懊惱。
因為此刻的他、未來的他、所有的他,都得到了可與新婚比肩的快樂。
嗯,除去婚前的自己。
初桃看著他。
毛茸茸的耳朵,因為她此刻的寂靜,輕輕地、動了一下。
初桃再也忍不住了。
雖然是支線存檔,但是我先爽了!
……
許久,初桃才饜足地回到了自己戰國時代的存檔。
黃泉。
安倍晴明唇角落著笑,他睜開眼,做了一個美滿的夢。
人間正值盂蘭盆節。
這一日是祭祖之日,人們燒香祭拜逝者,懸掛花燈,送燈流水。
通往人世的通道開啟,人間花燈隨波逐流,承載人願漂至黃泉。
初桃放的一盞燈也流了黃泉。
隻此一盞。
其上寫著“致吾愛”,其下字跡斑駁,已無法探尋。
雖然伊邪那美第一時間就取走了這盞燈,但這消息卻像鳥兒一樣流傳開。
有猜是給葉王的,也有說是給無慘的。
可惜這兩人一個輪回轉世,一個至今下落未卜,掀不起風浪。
反倒叫玉藻前自得,念著“吾愛”喜不自禁。
伊邪那美因此傳召了他。
源賴光沒有理他。
他更在意那模糊的字跡中有沒有提到自己。
繼國宗次郎摸了摸鼻尖,有些害羞。
藤原梅氣鼓鼓,對著玉藻前:“姐姐才不是那等肉麻之人!而且若是你,怎麼就不能直接寫你的名字,難道你見不得人嗎!”
啊,的確如此。
“而且姐姐的最愛,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見葵和荻看來,她馬上改口:“姐姐當然可以同時愛我們啦。吾愛吾愛,又不是唯愛,摯愛!”
大陰陽師掩唇輕笑,喝了口茶,並不參與紛爭。
藤原氏姬君說的對,姬君並非輕佻輕薄之人,那樣的房中昵稱,想來——
也隻對他一人說過吧。
他垂下眼,看向茶中。
瀲灩的水光中倒映著身後黃泉的晚霞,那時她覆在耳側說這話時,眼中帶的便是這樣的光,臉頰浮的便是這樣的紅。
……
『第四代結婚對象:安倍晴明
綜合評分:60+20(附加分)
——你在你的玫瑰上花的時間,使得你的玫瑰花變得如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