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丟臉的胤禛沒鬱悶多久, 又被點名隨駕行圍。
上頭沒點名弘書,胤禛就沒帶他,畢竟天氣正熱, 路途更遠。
這一去就是兩個月, 直到九月末才回來,他一回來, 弘書就敏感的發現,便宜爹的狀態不對。
有事發生。
想到這個時間點, 弘書心中一凜, 康熙是不是快沒了?他不知道康熙具體是哪月死的,但今年隻剩下三個月,現在有點兆頭也說得過去。
便宜爹果然變忙碌了, 都沒空給他上課, 隻布置課業進度讓他自學。
——本來想讓他去跟著福敏學的, 弘書不樂意, 就罷了。
胤禛又領了差事, 要去巡察倉廒, 烏拉那拉氏試探問道:“如今天也冷了, 要不我領著孩子們回王府?”
胤禛沉吟了一會兒,看看弘書,搖頭道:“先不回。”
烏拉那拉氏沒再問為什麼,體貼的給他準備東西。
便宜爹離開後, 弘書摟著烏拉那拉氏的脖子,說悄悄話:“額娘,阿瑪是不是有事啊?”
烏拉那拉氏摟著他:“沒有,你阿瑪是差事忙。”
好吧,看來是不會有人跟他這個孩子透露什麼東西的, 弘書聳聳肩,隻能老老實實當自己的乖孩子。
沒什麼好擔心的,這皇位肯定是便宜爹的。
十一月三日,便宜爹巡察倉廒回來,寫了好幾份長奏折送去南苑。從南苑回來後,他就有些焦躁不安。
弘書寫完大字,湊過去抱住他的胳膊:“阿瑪,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胤禛摸摸他的頭,忽然揮退下人,問道:“弘書,要是你皇瑪法病了,你願意去侍疾嗎?”
來了!
“啊,皇瑪法生病了嗎?”弘書憂愁的皺起小眉頭,“嚴不嚴重啊?”
胤禛摸著兒子的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願意去給皇瑪法侍疾,皇瑪法不是說我有福氣嗎,我去給皇瑪法侍疾,說不定皇瑪法的病很快就好呢。”
弘書伸出自己的五短指頭,歎氣:“就是我太小了,做不了什麼。上次阿瑪你生病,我就隻能端的起茶杯。”
對,皇阿瑪誇過弘書有福氣,胤禛微微皺眉,他忽略了這個,如果他這個時候把兒子送去,皇阿瑪最後……
有心人嘴一張,對弘書可不是什麼好事。
“阿瑪,那我今天就去給皇瑪法侍疾嗎?”
“不用你去。”胤禛下定決心,不讓兒子淌這趟渾水,“你有這個孝心就好。”
嗯?剛才不是想讓他去的意思嗎?怎麼又變了。弘書不解,爭取道:“啊?可是我想去,皇瑪法賞了我那麼多東西,我都沒有謝過皇瑪法。”
當時賞賜是便宜爹代領的。
胤禛拒絕道:“你皇瑪法如今正難受呢,你去才是添亂。”
見他意誌堅決,弘書隻能放棄。
“對了,你皇瑪法難受這事,你彆跟任何人說,你額娘也不行。”
懂了,康熙病情如今還處於保密階段。
保密也沒保多久,不過三四日時間,暢春園就傳來康熙身體不豫、偶感風寒的消息。
這消息聽著沒多嚴重,可第一日,康熙忽然下旨,要罷朝五日靜養齋戒,奏折都不必往上送了。
這信號可不得了,康熙登基六十多年,一直很勤政,就連孝莊太後去世時也隻罷朝三日而已。
這一下罷朝五日,說隻是偶感風寒誰信?
一時間風雲湧動,所有皇子王孫皆齊聚在暢春園外,請求侍疾,胤禛當然也不例外。
康熙沒同意誰去侍疾,卻給胤禛下旨,讓他代祭十五日的南郊大祀。
聖命不可違,胤禛無法,隻好靜心齋戒準備祭祀大典。不過他人抽不開身,卻沒忘了一日三趟地派人去暢春園恭問聖體。
康熙或許是被他問煩了,在他第三次派人去後,給了一道口諭:“祭祀上帝乃大事,爾需誠敬嚴恪、莫要分心。朕知爾憂心朕體,便令爾子弘書代爾前來侍疾吧。”
弘書就這樣一臉懵逼地被帶到了守衛森嚴的暢春園。
根本沒見到康熙,隻是被梁九功帶著,對著一張垂了幾層床帳的龍床行禮。
康熙甚至都沒出聲叫他平身。
此後皆如此,弘書早晚對著床行一次禮,其餘時間就在外間坐著,也沒人跟他說話,就拿著一本醫書裝模作樣。
他一開始還想說表現一下,其他做不了去看熬藥的火候該行吧,結果他連藥房的十米之內都沒走進去,就被梁九功帶走。
從這件事弘書就看出,他是來當吉祥物的,乖乖坐著就是最大的功勞,想做什麼反而是給人家添亂。
康熙大多數時候都昏睡著,醒了也是喝藥,沒召弘書說過話。
這般過了兩日,第三日淩晨時分,弘書突然被叫醒告知,康熙起身了!
這是回光返照了?弘書神智瞬間清醒,三下五除一洗漱完畢,覲見表示關心,康熙用略顯混沌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道:“雍親王子孝,賞。”
“嗻。”
“謝皇瑪法賞。”
“傳雍親王、諸皇子皇孫、眾大臣速來見駕。”
空氣無聲一震,屋內眾人都明白,這是要交代後事。
梁九功匆匆而去,明明是大冬天,他額頭卻冒出了汗。
所有人都忙,隻有弘書站在原地無所事事,他想了想,慢慢湊到康熙身邊,仰起頭,臉上漾起天真的擔心:“皇瑪法,你哪裡疼啊,我給你呼呼。”
“我疼的時候,額娘給我呼呼就不疼了。”
康熙斜躺著,背後和頸部都墊著厚厚的軟墊,他輕輕撇了下頭,看向床邊兩頭身的小娃娃,那稚嫩的臉還沒有他巴掌大,卻洋溢著他再也不會有的旺盛生機。
他心裡突然有一股衝動,想問一個問題。
“弘書,告訴朕,你未來想做什麼?”怕說的太簡短小孩子聽不明白,明明說話很艱難,他卻仍問出一長句,“王爺、將軍、尚書,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