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宜不占簡直就是吃虧!
李三樁的手自己鑽進懷裡摸出兩個銅板:“來一份。”
“好嘞。”趙七收下銅板,遞上一份報紙,一蹦一跳地離開。
李三樁摸著手中的報紙有些恍惚,他、他竟然買書了,他李三樁竟然也能買書了!他老李家的祖墳是不是要冒青煙了?回家,回家,回去就把書蓋在婆娘肚子上,這一胎一定能生個有出息的小子。
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願望,李三樁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期《京城周報》繼續大賣,四天時間,兩萬份全部賣光,街頭巷尾都能聽到人們大聲地討論著上麵刊登的新聞。
弘書看著報社交上來的調差報告滿意點頭,看來下一期可以繼續增量,先增三千份吧,步子彆邁太大,一步一步來。
剛將報告放下,養心殿來人傳召。
“皇阿瑪,您找我什麼事?”弘書疑惑,阿瑪平時很忙的,基本是他主動來覲見,很少傳召。
胤禛指著禦桌一角的一堆折子:“看看。”
弘書更疑惑了,突然叫他過來看折子乾什麼?
取下最上麵一本打開一瞧,原來是彈劾允禧的。
嗯?彈劾允禧的?
弘書立刻打起精神,難道允禧背著他乾了什麼違法犯罪、道德敗壞的事情?要是真有,他一定不會包庇,不過看在這些年的交情上,他可以幫忙爭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結果細細看過,這一道折子卻是彈劾允禧利用報紙謠言惑眾、煽動民心,證據就是報紙報道了張四方冬魁案後,旗人民人互毆案短時間內大大增多,旗人受傷嚴重者頗多。
“……”弘書一言難儘地看向阿瑪,“這官員是怎麼選上來的?”
胤禛隻抬抬下巴:“都看完。”
弘書眉頭微皺,直覺不對,快速將這一堆折子全部翻看一遍,越看眉頭皺的越深。
這一堆折子全是彈劾允禧和弘暾的,除了一兩件是兩人私事以外,其餘彈劾的點都與報紙相關。
有說報紙矯改聖旨的,有說妄評聖上的,最離譜的是一個官員從報道黃河水清的新聞裡挑刺,說這篇文章‘濁’字出現的次數比‘清’字多,且‘濁’於‘清’前,是諷刺朝堂不清,侮辱大清國。
弘書看的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這人是不是不知道這報紙後麵的人是他?
深吸了幾口氣,將被這些腦殘氣出來的火氣壓下去,弘書道:“有人針對報社。”
胤禛點了點那些明顯就是在牽強附會的奏折道:“這些沒什麼,一群屍位素餐之徒,朕自會處置。但這隻是開始,叫你來看是要你警醒些,彆覺得一切都順風順水,你在宮裡沒人能鑽得了空子,允禧和弘暾在宮外就不一定了,彆叫他們陰溝裡翻了船,牽累到你。”
他當然會全力護著自己的兒子,但允禧和弘暾就不好說了,不是他冷血,而是坐在這個位置上,很多時候不得不妥協。
雖然已經將老八這些政敵清理乾淨,好似大權在握,但胤禛自己知道,因為官紳一體納糧和攤丁入畝之事,朝廷上上下下不知道潛伏著多少反對的人,哪怕是十三,但凡他有一點放鬆,這群人都能一擁而上把十三吃乾抹淨。
弘昌就是例子。
“是,兒臣明白。”
弘書心情略有些沉重的離開養心殿,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金元寶,不會人人都喜歡,報紙看著沒什麼,但其實得罪人的時候不會少,也會觸動到一些群體的利益。
這次這麼集中的彈劾,背後肯定是有人指使的,但是指使的人也不會去指定手下彈劾的具體內容。
就像那個彈劾允禧利用報紙謠言惑眾、煽動民人反抗旗人的官員,他的彈劾理由肯定是他自己想的,而從這個理由就能看出,他代表的是屁股完全坐在旗人那一邊的集體利益,認為民人就該任由旗人欺淩,不該反抗,張四就該判死刑。隻是阿瑪明旨下發,他們不敢反對,自己身份特殊,他們也不敢針對,就將槍口對向允禧、對向報紙。
像今天這樣的針對,以後隻會越來越多,不可避免。
不過沒關係,弘書轉瞬堅定心智,現在這些不算什麼,他以後要走的路,注定少不了敵人,如今這些開胃菜,拿來鍛煉允禧和弘暾正好。
“這些人是不是有病?!”
聽完弘書複述的彈劾內容,允禧忍不住罵道:“這得是長成什麼樣的腦子,才能想出這樣的理由彈劾我!”
弘暾比他冷靜些:“禧叔彆生氣,這還不算什麼,有些彈劾我阿瑪的理由才叫離譜呢。”
“不行,我忍不了。”允禧就差擼袖子了,“我一定要親自去查,到底是誰看不得我好!”
弘書道:“你可以查,但不要妄動,先看看皇阿瑪會如何處置。”
阿瑪說他會處置,肯定不是隻處置彈劾的那群人,背後的指使者一定會被揪出來。
允禧憋著氣答應:“我明白。”
出宮後,允禧和弘暾一起,全力查這群彈劾的人有什麼共同點,最近又都與什麼人有接觸。
在允禧和弘暾查出眉目前,胤禛已經拿到結果。
“蔡溫。”胤禛眉頭緊皺,問道,“確認背後之人是他?”
負責此事的人估計也覺得蔡溫這個名字不夠有說服力,還特意多查了一番,解釋道:“是,奴才查到的,是蔡溫聯係眾多浙江士子,搭上恭親王府上長吏的線,利用恭親王聲名製造了這次彈劾。”
胤禛唇線緊繃,將來人揮退,思慮良久後,提筆寫下隆科多的名字。
雖然查出來是蔡溫自作主張,但胤禛不信,蔡溫是誰,蔡珽的族人,而蔡珽其人,和隆科多、查嗣庭等人結黨論朋,查嗣庭已被處置,蔡珽也因誣陷嶽鐘琪被召回京接受刑部審問。
蔡溫不老老實實低調做人,竟還敢興風起浪針對弘書?
針對弘書是假,試探他恐怕才是真。
隆科多,不能留了。
胤禛在隆科多的名字上重重劃下一筆。
……
到底手段稚嫩,允禧和弘暾花了幾日才查出些眉目。
“浙江士子?”允禧皺眉看著調查出來的結果,總覺得有些離譜,一群人一起算計他們什麼的,行動力、組織力這麼高的嗎?
“咱們有得罪過哪位浙江出身的大臣嗎?”他隻能往這個方向想。
弘暾搖搖頭,又想了想,猜測道:“是不是上期報紙的那篇文章?”
允禧稍微一回想,就想起一篇和浙江有關的:“辟謠海寧屠城的那篇?不是吧,咱們報道的不是事實嗎,又沒汙蔑他們,本來就是幾個浙江人炮製的謠言啊。”
弘暾道:“可能他們覺得不該點名造謠的是浙江人吧,覺得咱們在抹黑他們?加上他們最近日子不好過,所以找咱們出氣?”
允禧皺著眉:“我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那,繼續查?”弘暾問道。
允禧堅決道:“繼續查,盯著這幫浙江人,我就不信了,查不出一個幕後主使。”
結果沒盯兩天,這群人全被下獄了,罪名是與蔡珽朋黨。
允禧目瞪口呆:“這,皇上的效率也太快了,所以主使之人是蔡珽?咱們有得罪過他嗎?而且他不是因為誣告嶽鐘琪正在接受審查嗎,還敢伸手針對咱們?”
弘暾悄悄道:“恐怕不是針對咱們,我聽阿瑪說了兩句,這事牽扯蠻大的,咱們就是個由頭。”
允禧立刻來了精神:“好侄兒,快說說,十三哥還說什麼了。”
弘暾乾脆利落的搖頭:“沒了。”
……
“就這麼沒了?”弘曆皺著眉,不滿地看向沈歸,“沈先生,你之前說的計劃可不是這樣的。”
沈歸道:“此次是草民估算有失,隻想著這群浙江士子因蔡珽、查嗣庭之事受牽連而滿心怨憤,可以利用。沒想到如今正是敏感的時候,與蔡珽扯上關聯會讓皇上多想。還請貝勒爺恕罪。”
“哼。”弘曆雖然有些不滿,但好在這次折進去的人與他無關,也沒有將他牽連上,而沈歸除了這次失誤,其他時候表現都不錯,就道,“下不為例。”
“浙江士子折進去了,那你之前的計劃準備怎麼辦?”
沈歸沉吟了一下,委婉道:“此次已經打草驚蛇,草民以為,短時間內不宜再有行動,不如先放放,待他們放鬆警惕後再找時機。”
“如今浙江士子下獄,本就被蔡珽、查嗣庭帶累的浙江一脈肯定已經人心惶惶,正是您雪中送炭的好時候。”
“報社就在隔壁跑不了,這樣的好機會卻是稍縱即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