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桂果然不負其名聲, 他接手後,隻在太醫院的方子上添減了兩三味藥、調整了一下劑量,烏拉那拉氏服用幾天後, 咳嗽和胸痛的症狀就減輕不少, 甚至主動說想用膳。
弘書高興不已, 見過的病人多了,就會發現,人隻要還想吃飯, 就是還能活。他之前為什麼對吳謙他們說的半年多時間不懷疑,就是因為額娘自從病後就一直厭食, 彆看他之前表麵上好像抱著很大希望, 其實心裡頭是有些悲觀的, 甚至覺得吳謙他們說的壽數是往好了說, 額娘剩下的時間可能都不到半年。
這次一下翻了好幾倍時間,他都感覺是天上掉餡餅一樣。
他心情好, 太醫院眾人都大大鬆了一口氣,心裡那點對葉桂的些微埋怨也都煙消雲散, 轉而熱烈的同葉桂交流起來, 除了尋常病症, 他們對葉桂新發現的爛喉痧也很感興趣,頻頻請教,葉桂自是知無不言,畢竟一個新病症的出現,若隻靠他一個人,這輩子還不知能遇上幾個患者,想研究透徹的概率太小,隻有大家一起來, 遇到的病例多了,研究機會和實戰經驗才會突飛猛進。
除此交流學習,葉桂也沒有放過這個好機會,讓幾個子侄拜了吳謙和劉裕鐸為老師,好好學一手。
弘書一邊支持醫療組這邊熱火朝天地搞研究,一邊也在思考,將醫術大會定在什麼時候比較好。從他和阿瑪提出這個事已經好幾個月了,卻沒有什麼進展,主要問題是,這幾個月來京的大夫不多、平均水平比較低,沒有足夠多的高水平的大夫參加,這醫術大會就算開了也沒什麼用,純粹浪費錢,還不如太醫院內部多開幾個會。
葉桂的出現讓弘書看到了大量名醫齊聚京城的希望,嗯,還是定在明年吧,醫學報還能再發酵發酵,這兩個月先把葉桂吊住,他認識的名醫肯定多,到時候即便醫學報的作用不夠,也可以讓葉桂寫信邀請。
打定主意,弘書便積極地和葉桂溝通交流,滿足他的一切需求,並邀請他將爛喉痧的相關情況寫成文章,發表在下一期醫學報上,與天下大夫交流。
弘書的世界感覺就隻剩下醫療一件事,但對京城的百姓來說,天下大夫齊聚京城甚至都上不了他們茶餘飯後的閒談榜單。
最近京城百姓最喜歡說的,一就是誰誰誰又在看過化學報後發現自己被人騙了打上門去,二就是端郡王選嗣子之事。也不知道是哪裡流傳出的消息,百姓們竟對熱門人選說的頭頭是道,甚至有人偷偷開盤,賭最後是哪家孩子被選中,下注的人還不少。
嶽吉滿臉憤怒地從老宅走出來,沿路都能聽到人在說熱門名單,而裡麵就有一個他很熟悉的名字,簡親王一支的德存,他的兒子——是的,他這個親生父親,竟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家兒子是熱門人選的。
“嶽吉,你這是什麼態度!不要一副好像我們把德存賣了的樣子,我們分明是為了他好!彆說什麼你隻有德存一個,你才多大,以後還能生,但這樣的機會錯過可就再也沒有了!你要搞清楚,德存若是選上了,未來可是郡王爺!你能給他郡王爵嗎?你連個奉恩將軍的爵位都沒有!德存跟著你能有什麼出息?隻會被耽誤!你連給他請個好老師的錢都要來問家裡借!”
這話說的難聽,卻實實在在將嶽吉的心紮了個通透。
嶽吉是宗室,卻隻是個閒散宗室,和如今的簡親王同為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之後代,隻不過人家是主支,而他是旁支的旁支的旁支……旁到最後連個爵位都沒有的那種。當然,隻是他們這些庶兄弟沒有,他的嫡兄長,就是說出上麵那番話的人,人家是有的,還是比奉恩將軍高一等的奉國將軍,不過這個爵位也就再傳一代,等到孫子輩時,他嫡兄的孫子就和他一樣,也是閒散宗室了。
很明顯,他的嫡兄不想讓自己的後代淪落成嶽吉這樣的閒散宗室,所以要想辦法讓自家的爵位多傳幾代,但沒有能力立不下升爵的功勞,就隻能想彆的辦法,端郡王這事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至於為什麼他嫡兄不把這好事留給自己兒子,反倒選擇嶽吉的兒子德存,純粹是因為他嫡兄的兒子超年齡了!而德存,又是這些兄弟們的適齡孩子中最聰明伶俐的,除此之外,他嫡兄還請人給算了,說德存的八字和端郡王的八字很合。
等嶽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家門口,明明家那樣近,一推門就可以進去,但嶽吉卻始終一動不動。
吱呀——門忽然拉開一道縫,一顆小腦袋探頭探腦地往巷子口的方向看,卻發現自家門前站著一個人,抬頭一看——
“阿瑪!”小人兒嘴巴大張,露出一嘴的小米牙,笑的格外燦爛地撲過去。
嶽吉心中柔軟不已,蹲下身接住兒子,抱著站起,就看到妻子魏氏的身影出現在門後,和無憂無慮一聲聲叫他阿瑪的兒子不同,魏氏眼中全是擔憂和欲言又止。
回到屋中,哄著兒子自己去一邊玩,魏氏才猶豫地問道:“爺,本家怎麼說?”
嶽吉沉默不語。
魏氏從他的沉默裡讀懂了什麼,眼淚唰的就下來了:“可是,我們隻有德存一個啊……”
是的,嶽吉成婚五年,隻有德存一個孩子。德存如今四歲,兩人不是不想生二胎三胎,隻是魏氏這四年再也沒開過懷,也就是說,他嶽吉可能這一輩子,就隻有德存這一個孩子。
至於說休妻另娶或者納妾什麼的,彆搞笑了,那是有錢人才能乾的事情,而他嶽吉,靠著宗人府每月2兩贍銀、每年21斛2鬥祿米的接濟過活的閒散宗室,連想給兒子請個好夫子開蒙都要回本家低聲下氣借束脩的窮酸,哪有資格去搞那些。
魏氏低聲啜泣了一會兒,抬頭道:“爺,不然我們去求見宗人令說說情況?這選人怎麼也該父母同意吧。”
嶽吉低著頭,澀然道:“你沒聽到外麵的傳言嗎,提起德存都說是簡親王家的,這說明簡親王必然是知道的,有簡親王發話,宗人令會聽我們說什麼?”
“那該怎麼辦呀。”魏氏捂著臉又哭起來。
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嶽吉猛地站起,握著拳疾步往外走去。
魏氏嚇得站起來:“爺,你去哪兒。”沒有得到回答,她也不敢阻攔,隻是看著嶽吉在門外消失不見的背影,她的眼裡升起一絲希望。
嶽吉目標明確地在街上搜尋,不一會兒就發現了他要找的目標,走過去的途中,他的目標卻被人纏住了。
“你怎麼回事!長沒長眼睛!碰壞了我們大爺的衣裳你賠的起嗎?!”不知姓名的仆人一副標準的狗仗人勢嘴臉,伸著一根手指頭將麵前的報童戳的直後退。
趙啟跌跌撞撞地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這位小爺,小的隻是想轉個身,沒注意到身後有人來。”
被撞得小公子脾氣倒是不錯:“無妨,以後小心些便是。”
狗仗人勢的仆人卻還不消停:“一句道歉就算了?知道我們大爺是誰嗎!告訴你,我們大爺可是金陵大名鼎鼎的曹家公子!”
被撞的小公子微微皺眉,道:“曹高,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