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旗民不通婚 陰暗、潮濕,仿佛行走……(1 / 2)

陰暗、潮濕, 仿佛行走在萬年不化的冰洞之中,刺骨的冷意一點點鑽進骨頭縫裡,令人脊骨發寒。

還有這股仿佛腐爛的肉發酵了一個月的味道, 即使隔著厚厚的口罩都讓人十分不適。

弘書皺眉,和這刑部大牢相比,常保蹲過的大理寺監獄都可以和仙境相媲美了。

為什麼他大過年的不好好在家享受偏偏出現在這呢?

這就要問走在他前方的阿瑪了。

收拾了弘曆之後,前朝後宮著實過了一段平靜到不正常的日子, 沒有一個人為弘曆發聲,仿佛一個好好的皇子突然出家去當和尚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就連四福晉的娘家叔叔馬齊,都沒對此時發表任何看法, 不過從其一個月內連上三道以老病乞休的奏章可以窺見, 湖麵下的暗湧並沒有表麵上的那樣平靜。

不過這些顯然沒有影響到胤禛,他雷厲風行地將西藏諸事料理乾淨、任命頗羅鼐為駐藏大臣總管藏事之後,就放下了這件事, 轉而開始處理各部這一年的年終總結。

處理著處理著,就將弘書從宮中拎來了這裡。

“皇阿瑪,我們來這是要去見誰?”弘書再次忍不住問道, 路上他就問了兩次, 都被‘到了就知道’敷衍過去。

胤禛向後斜了他一眼, 教訓道:“多些耐心。”

弘書皺皺鼻子:“兒臣就是想不通,什麼人值得您親自來見?傳召入宮不行嗎?”

胤禛淡淡地道:“值得朕來見的不是人, 而是天下。”

這話說的弘書就很莫名其妙,咋地, 這刑部大牢還關了什麼能影響天下大勢的人不成?

康雍乾時期有這樣的人嗎?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弘書在困惑中跟著阿瑪走到了一間牢房前,獄卒打開牢門,陪同的刑部侍郎上前道:“皇上駕到,罪人曾靜, 還不叩見聖上。”

曾靜!試圖拉攏嶽鐘琪造反結果被抓、釀成雍正朝最大文字獄的起因,他差點都忘了這個人了!實在是這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曾靜被押入刑部審訊後又一直沒有後續,讓人想關注也無從關注起。

阿瑪原來是來見他,所以這是刑部已經審問出結果了?弘書暗自琢磨,不過曾靜案雖然有名,但他這個人也稱不上能影響天下大勢吧?

“皇上?皇上!”曾靜原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秀才而已,也沒有多大的家族背景,從他能因為一些謠言就篤信大清將要亡國從而決定造反就能看出,其人並沒有多少見識和能力,因此在刑部大牢的這半年,麵對生死存亡的抉擇,他的心智可以說已經被擊潰了,認罪服輸的比誰都快,“罪民叩見皇上!罪民叩見皇上!罪民知道錯了!求皇上饒命!求皇上饒命!”

弘書並不奇怪曾靜的態度,對他也沒有任何同情,在他看來,曾靜就是一個古代版的鍵政家,而且是專注在紅牆秘事那個領域的鍵政家,屁本事沒有,整天就會幻想、叫囂,一遇上真格的跪的比誰都快。

不過他有些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叫刑部審了大半年才結束上報呢?

這個疑問暫時不適合問,目前的場麵還是以胤禛為主。

獄卒搬來椅子,胤禛坐下,看著眼前不斷磕頭的曾靜,平靜地道:“你的罪先不說,朕今日來,卻是有些問題想問你。”

曾靜戰戰兢兢地跪著:“您問、你問,罪民一定知無不言!”

弘書就聽見他阿瑪說:“我看了你的供詞,你說你想造反,是因為對朝廷不滿意,覺得我滿清是異族,不能統治中原。朕想問你,你憑什麼說我滿清是異族?憑什麼異族又不能統治中原?”

曾靜沒想到皇帝會問這麼一個問題,他腦子一片空白,愣了半響後才呐呐回答:“罪臣、罪臣是從書上看到的。”

“呂留良的書?”胤禛平靜反問。

曾靜連連點頭:“對、對。”

胤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繼續道:“朕也看了你說的呂留良的書,朕覺得你的想法不對。”

曾靜茫然:“啊?”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辯論啊,這就是大義覺迷錄裡收錄的那個親自和曾靜掰頭的現場辯論啊!弘書一邊為親眼見證曆史記載的場麵而激動,一邊又為他阿瑪這種較真程度而腳指頭扣地。

他曾靜就是一個隻會放嘴炮的鍵盤俠而已,而且已經乾脆利落的跪了,你說你一個日理萬機的皇帝來跟他辯論這個乾啥,說服了他也不會有什麼成就感啊。

雖然弘書認為他阿瑪沒必要來這裡和曾靜浪費時間,但胤禛卻特彆認真:“你說我滿清是異族,是因為我滿清出生在遠離中原的邊遠地區,但我滿洲之地早從秦漢起,就已經在中原王朝的治下,我滿洲人就和河南人一樣,隻是中國的一個籍貫而已,何以被爾等稱為異族?如果我等為異族,那湖南湖北和山西之地,在夏商周時期還被稱呼為苗、荊楚和狁等夷狄,他們豈不也該是異族,但你今日以夷狄罵他們,天下能接受嗎?”

“再說就算我滿洲是異族,憑什麼就不能一統中原大地?中國自古以來就是革命之國,王朝更迭不斷,若因朕為異族而不可,那上古經書中還記載舜為東夷之人,周文王為西夷之人,爾等如今為何又歌頌他們的聖德?甚至炎帝和皇帝,他們的起源之地在當時也被稱為北狄。”

“華夷之說,緣起於晉宋之時……”

胤禛從華夷之辯的出現說起,引經據典,甚至援引孔子周遊列國接受楚國邀請做官來證明,華夷之說的出現是荒謬的,是當時兩晉南北朝時期,分裂的各國誰也不能碾壓其他國家一統天下,整天不想著如何富國強民而是隻想著打嘴仗產生的至卑至陋之見,北方人說南方人是島夷、南方人說北方人是索虜,明明是一家人,卻非要分出個彼此來。更可笑的是,還被爾等這些後人奉為圭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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