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臣無禮,殿下您,在這方麵不但教不了他們什麼,隻怕還會成為他們學習的阻礙。”
弘書沉默良久,緩緩頷首:“你說的對。”
固然他不想手下同流合汙,也夢想著打造一個風清氣朗的官場,但他也理智的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更不是一時能做到的。
手下外任,不是說他們有自己這個太子後盾就能一聲令下,所有人都跪地拜服的。如果真這麼簡單,阿瑪這個皇帝也不會時常因為官員的陽奉陰違而惱怒了。
魏定國繼續道:“殿下您想將詹事府當成培養、磨煉年輕人的又一個翰林院,一茬茬收割人才,這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您沒想著給這個學院立下柱梁和基石,沒有柱梁和基石支撐,這個學院隻會很快倒塌。”
弘書心悅誠服地道:“你說的不錯,這一點孤確實沒有考慮到。”
“柱梁和基石需要長時間留在這裡,那麼他就不能太有才華和能力,否則他會心生怨恨。”魏定國淡淡地道,“他隻需要聽話,儘職,結實,耐用,就好。”
儘管不好聽,但這就是事實,覺羅恩受就是他基於這個原則選的。
當然,這隻是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殿下。”魏定國的態度鄭重了些,“您是否有些忽視宗室和八旗了。”
嗯?
“迄今為止,您身邊的人,尤以漢臣居多,而宗室和八旗,幾乎不見,這令許多人心中都對您頗有微詞。”
其實這種微詞有不少都是因其他幾位皇子而起,不過魏定國耿直歸耿直,卻也不是沒腦子,在不涉及他的原則的時候,還是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的。
弘書並不覺得:“哪裡少了?禧叔、三哥、還有怡親王世子,哪個不是幫孤管著一大攤子事,至於八旗,尹繼善、明安圖、常保、開泰,還有孤身邊的侍衛,火器營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八旗的。”
魏定國搖搖頭:“殿下,您知道臣說的不是這個,允禧貝子、三阿哥、怡親王世子,這都是您的近親,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在覺羅恩受這些宗室眼裡,他們都不算自己人的。反倒是跟在三阿哥身邊幫忙的那個嶽吉,那才是他們眼中的自己人,也是你唯一啟用的一個宗室,而這個宗室,卻隻是在印刷坊做一個小小的掌櫃。”
“而八旗又不同,尹繼善大人若還算出身名門的話,常保就是敗落門庭,而明安圖大人和烏雅開泰則是完全的草根出身了。”
“殿下,八旗內部的尊卑您比臣更明白,您身邊的大姓,太少了。”
“而您現在又還小。”
否則,前朝沒有滿洲大姓,後院有倒也能安撫這幫人。
“您提請廢除旗民不通婚的奏疏,之所以這麼久還有人堅決反對,其實更多的還是卡在允許漢臣之女參加選秀這一點上。”
滿洲大姓們怕不但前朝的官位被漢人搶走,後宮的位份也被漢女搶走。雖然他們自信太子妃一定是滿洲姑奶奶的,但太子妃隻有一個,滿洲大姓可不少,撈不著太子妃,太子側妃總要撈一個,自家人已經夠難搶了,漢人還要來分羹,他們絕不會答應。
“兩方,您總要先安撫一個。”
魏定國在權衡之後,覺得宗室比較容易安撫一些。
弘書站起身,走到魏定國麵前,握住他的手,感慨道:“步於為孤思慮之心,孤必不負也。”
魏定國愣了一瞬,而後感動地道:“殿下知臣之心便已是臣之幸事。”
弘書握著魏定國的手重重晃了兩下:“好,就聽步於的,你上折子,請將覺羅恩受調入詹事府。除此之外,杭世駿、劉統勳、李清植、常保,此次隨孤外出有功,請俱擢升半品。”
“是。”
從太子專屬班房出來,魏定國晃了晃剛才被太子握住的手,笑了笑。
到底年輕,皇上的精髓還是沒學到位。
想想那個會與臣下說“憑誰動你一毫毛,朕無能也”、“朕之親切寶貝爾等俱好麼”的皇上,魏定國忽然打了個寒顫。
算了,太子還是彆學到皇上的精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