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激動的小孩不過十五六歲大,名叫葛根,此時縮在堂哥葛鵬運的身邊,弱弱道:“運哥,我是不是闖禍了?”
剛才那位書生應該沒什麼權勢,否則也不會親自在這裡擠了,但相比他們兄弟倆,書生已經是高不可攀的身份了,畢竟人家能見官不跪。
“他會不會去衙門告咱們啊?”葛根擔心地問道,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犯了什麼法,但官老爺知道啊,他很怕再被押到衙門去打板子。
葛鵬運看了一眼因為方才那位書生一句話就遠離自己的人群,拉著葛根離開,七拐八拐拐入一個小巷子才道:“彆怕,這裡是京城,那些官老爺不敢隨便抓人的。”
葛根立刻放鬆下來,他對堂哥很依賴,堂哥說什麼他都信:“運哥,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啊?”
葛鵬運看了看巷子裡家家戶戶院裡晾著的衣裳,道:“先找個地方住,做工掙錢,打聽消息。”
至於剛才聽到的皇榜,葛鵬運壓根沒放在心上,就像那個書生說的一樣,他們是什麼東西,也敢想著見皇上。方才去那兒也不過是湊了巧了,本來是打算去看看官府有沒有什麼招工的,沒想到碰上皇榜。
魏定國來找弘書彙報這幾日被皇榜招來的賢才情況:“從昨日起,到官府報名的人數就已經大大減少,京城周邊擅長聲韻等道的人才恐怕不剩多少了,臣以為,這兩日就可以開始第一場考核了。否則再過幾日,天津、河北、盛京等地的人又該到了,到時人太多恐忙不過來。”
“可以。”弘書點頭答應,“此時就交給你主持,帶上李清植、王峻、徐以烜他們,再在翰林院抽調幾名考官,維持秩序的話就讓鹹陽宮官學和俄羅斯文館的學子來。”
“是。”魏定國並不意外這些人選。
“對了。”弘書拿出一篇書稿,遞給魏定國,“孤對句讀做了些改動,打算先用在《京城周報》上,你拿去給大家傳閱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魏定國很平常的接過:“是。”
等回到自己的官房,他先叫來李清植等人,交代了考核的準備工作讓他們去忙,這才拿起弘書的書稿細細查看。
這一看!
改動?什麼改動?改動什麼?這滿篇的符號除了頓號、句號之外,跟句讀有半文錢關係?!
最近時常感歎年紀大了、老腰不中用了的魏定國此刻腰杆挺得筆直,著迷一樣地將這篇名為《句讀之標點符號的改動與運用》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
“妙啊!好啊!”
正在思考報紙改版之事的弘書被破門而入。
“殿下!”魏定國還是第一次這麼失態,沒敲門也沒行禮,直接衝上來問,“殿下,這個,這個著重號和間隔號,似乎有些難以區分?還有這個破折號、連接號和專名號,是不是有些過於相似了,或許可以換一換?”
弘書看著興奮如幼童的魏定國,為他這難得一見的情態驚奇,萬萬沒想到,成熟穩重、仿佛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魏大人竟會為了這樣一個小玩意兒激動。說是小玩意兒,是因為標點符號並不是毫無基礎、憑空出現的,除了中國早有使用的頓號、句號、專名號外,逗號、分號、冒號和問號也已經在西方出現,魏定國應該不至於沒見過。
“若是手寫,這幾者之間某些時候確實難以分辨,不過若是印刷,就很容易區分……況且,用在文章裡的時候各有語境,結合語境並不會難以區分……”
解答了魏定國的疑問,目送他像得到新寶貝的小孩子一樣雀躍離開,弘書失效搖頭,繼續思考這次報紙改版的時候要不要順便給印刷機也做個更新——蒸汽機這東西不能隻在實驗室裡憑空想象著改進,還是要應用,在應用中才能更容易發現問題和改進方向。
弘書陛下唰唰不停,標點符號的文稿也在詹事府眾人手中傳閱。
大家都是人中龍鳳,自然看得出著標點符號的價值,高興之餘卻也有些擔憂。
覺羅恩受猶豫道:“不過這裡麵有些符號是借用了西洋人的,會不會、會不會被有心人借此攻訐殿下?醫院之事背後弄鬼的人還沒解決呢。”
劉統勳不以為意:“覺羅大人想太多了,攻訐什麼,攻訐竊用?殿下又不是沒注明是借用西洋人的。攻訐學夷失了身份?自古以來,學夷之物誕生的還少嗎,有本事他們彆坐椅子。”
常保則笑道:“覺羅大人不必擔心,女醫之事背後弄鬼之人已經找到了,已報殿下。”
其他人紛紛側目:“好小子,瞞的可真好。”
常保嘿嘿笑,不是他瞞啊,這不是殿下沒說叫他告知大家嗎。
年富幾個滿臉灰白地背著包裹離京這天,允禧帶著錢陽進入詹事府。
“孤打算對報紙進行一次大的改版,這次改版過後,音韻之事各地學者應當也都已抵達京城,到時,禧叔你要來給孤幫忙,《京城周報》這邊,就無須再親力親為了。”
“錢陽,主編之職,你可能勝任?”
錢陽:!!!
對不起,他先暈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