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岫低“嘶”了聲,覺得牙酸,眉梢糾結地擰起,好一會兒才接上話:
【我有件事想和你說,但在線上好像不太合適】
程煊熠看到這句,不出所料,自嘲地低笑了一下,過了會兒,回她:
【明白了】
【下個月吧,最近回不來,訓練太忙了】
【你等得及嗎?等不及就微信上說吧】
唐岫感覺出他語氣的變化,知道他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了,抿了抿唇道:
【還是見麵了再說吧】
程煊熠也不反對:
【行】
倒不是唐岫故意要拖著,隻是覺得她和程煊熠雖然開始得有些衝動,但畢竟是一段戀愛關係,至少要善終。再說這段時間門相處下來,她對他的人品是認可的,對他的專業也很佩服,所以結束的時候也想體麵一些,不要把關係搞得太僵,做不成情侶,做一對有過交集的校友也是好的。
憑程煊熠的天賦和毅力,沒準以後真能跑進全運會,跑出亞洲,衝向世界。前男友這麼厲害,她臉上也跟著沾光。
除此之外,宋修筠關於喜歡的表達都太隱晦,唯一挑到明麵上的隻是那晚喝醉了酒對她說的幾句軟話而已,連個正式的表白都沒有。她唐岫才不是這種召之即來的人呢,怎麼能因為他酒後失言就急哄哄地跟男朋友分手,顯得對他有多如饑似渴似的。
所以她一點都不著急,就算等程煊熠回來了,跟他分了手,也不會去自投羅網的。
某些人不是一向沉得住氣麼,她在耐力這方麵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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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修筠果然不出唐岫所料,那天晚上過後,對她的態度很自然,舉止沒有一點不得體的地方。要不是喝醉了酒露餡兒,唐岫這輩子估計就是等他進了墳墓,也不會察覺出一點端倪。
程煊熠還沒回來,兩人對目前的狀況都心照不宣,晚上坐在一起吃飯,聊的都是些正經事,直到宋修筠周五晚上問她:“你還記得之前跟我提到的養寵物的事嗎?”
“記得啊,怎麼了?”唐岫放下杯子,和他的視線對上後,一下子反應過來,“你決定好了?”
宋修筠點了點頭,彎起唇道:“不是都在莫奈這兒實踐這麼久了麼,我想我做好準備了。”
“那你後麵的工作什麼打算,這學期代課隻是暫時的吧?”唐岫問。
“會先跟學校簽約在流動站工作兩年,結束之後大概率會留在北城,就算有出差,也都是短途,家裡的事不會照顧不過來。”宋修筠溫聲道。
“去做博後嗎?”唐岫有些驚訝,很快便蹙起眉心,“可是以你的研究成果,根本不需要這段工作經驗啊,兩年之內評副高應該很輕鬆吧?”
他論文發得多,之前參與的又是三星堆這樣的考古項目,麵前的選擇太多了,就算不留校教學,也還有很多路可以走。
宋修筠聞言,抬起眼睫,遞給她一個並不說破的眼神:“其實學校給我開了破格直晉的條件,等年後把張教授那幾個學生的論文發完,就可以自己招研究生做項目了。”
“破格直晉?那你為什麼不答應?”唐岫追問。
話出口後,才品味過來他這眼神的意思:要是他接受學院的條件,他們理論上就會變成師生關係,就算他不給她授課,倫理方麵也說不過去。
所以他才會選擇進站吧,不打算回四川,也不打算去其他省的博物館,就打算留在北城。
“這樣啊……”唐岫小聲嘟囔,倒是沒料到他會願意為自己做這麼多,思忖的檔口,忍不住冒出點好奇心來,“就算等我本科畢業了也不行麼?我之前還想過讀你的直博呢。”
“讀我的直博?你打算轉專業?”宋修筠被她跳躍的思維聽愣。
“我文保專業績點3.92呢,跨專業推免理論上是可以的吧?再說隻是跨專業,沒跨學院。”唐岫之前是真的這麼想過,不過完全沒考慮師生不允許談戀愛這種情況。
畢竟她也沒想到,宋修筠居然會栽在她手上。
宋修筠眯起眼睛,才聽出她話裡玩笑的意味,板起臉道:“其他教授大概率是可以的,但做我的研究生當然不行,導師手上的權利可操作空間門太大,會讓我們之間門的關係失衡。”
“你會這麼做嗎?”唐岫一歪腦袋。
失衡是肯定的,但對象是他,天平往哪邊倒可說不準。就他今天為了她選擇進站工作的態度,彆說用權利壓榨她了,幫她填三篇sci一作沒準都不在話下。
她這一問太直接,甚至帶點挑釁的意味。宋修筠沒辦法,低頭失笑,不再一味抵抗,索性順著她的話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們冒著被舉報處分的風險,直博也不是不行。你考慮好今後跟我研究什麼方向了嗎?夏商周還是新石器?還是三星堆?”
唐岫當然不準備深耕考古,隻是看他古板慣了,想逗逗他而已。眼下聽他以退為進,才收手,第一時間門道:“不用了不用了,這幾個研究方向我都不感興趣,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宋修筠也鬆了口氣,問她:“那你之後什麼打算,本科結束還要繼續讀研嗎?”
“要的吧,”唐岫抿了抿唇,又道,“但我其實對課題研究的興趣不是那麼大,隻是國內大部分博物館招聘都對學曆都有硬性規定,才不得不保研的。文物修複在我看來是一項實踐大於理論的工作,很多做陶瓷修複的老師傅可能大字兒不識一個,但技術過硬。所以我也想儘快上手實操,越快越好。”
“我記得你們文保大三下的暑假就開始實習了吧?過完年就快了。”宋修筠接過話道。
但唐岫輕搖了搖頭:“等大三下實習太遲了。我這學期把本科該修的學分基本上修滿了,下學期課業壓力會小很多,已經聯係了紀老師明年開學去陶瓷組實習三個月。今年寒假還打算去陶陽鎮學習一段時間門,把陶瓷燒明白了,之後修起來也會得心應手一些。”
“……明白了。”宋修筠輕一點頭。
唐岫平時雖然看著迷糊,一副很好騙的樣子,但其實是個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和想去做什麼的人。宋修筠是最近才發現這一點的,眼下看她把年後的計劃全都做好了,卻從來沒想過跟他聊一聊,心裡隱隱有些落差感。
他和她就不一樣了,養寵物這件事才決定好,馬上就來過問她的意見。
轉而低聲問:“都已經跟那些老師對接好了?”
“嗯,紀老師的聯係方式我一直都有的,她也挺歡迎我去的。陶陽鎮的實習是我在網上認識的一個姐姐提供給我的,她經營了一間門獨立運營的陶瓷工作室,我大學這幾年買了很多她的作品,慢慢就熟悉起來了。”唐岫介紹。
宋修筠聽著,眼睫微動,最後很淺地牽起唇角:“挺好的。”
“哦對了,你剛才不是說到養寵物的事嗎?那你想養貓還是養狗?”他們剛才不知不覺就把話題扯遠了,唐岫喝了口湯,想起這一茬。
“你覺得呢,養貓好還是養狗好?”宋修筠當然以她的想法為主。
“貓和狗我都挺喜歡的,所以還是看眼緣吧。我之前養莫奈就是這樣,去寵物店的時候她隔著玻璃一直對我搖尾巴,還會笑,看一下子看中了她。”唐岫托著下巴,望著不遠處在地上滾來滾去玩小球的莫奈,想到之後家裡可以再添一員,眼睛不自覺就彎了起來,在燈光下照出亮晶晶的小月牙。
隨後又想到什麼,一點點端正了臉色:“不過我們家裡已經有莫奈了,她平時跟我去公園,看我摸彆人家的小狗都會很吃醋,要是真給她抱了弟弟或者妹妹回家,我其實不確定她能不能接受。”
這確實是個麻煩事,宋修筠默了默,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她又道:“不過我還是想再養一條寵物的。我們平時去學校,留下莫奈一個人在家,她隻能孤零零地喝水、睡覺,然後在門口等我們回來……我看監控的時候覺得很對不起她,要是能給她找個玩伴,兩個小朋友在家就不會那麼孤單了,可以一起在陽台上曬太陽。”
這事是唐岫的一塊心病,這兩年學習太忙了,一直沒精力再去養一隻寵物,害莫奈孤單了這麼久,每次想到就覺得鼻子酸酸的。
宋修筠察覺到她情緒的轉變,眸光望著她,語氣放軟不少,提議道:“那我們這周末帶莫奈一起去寵物店看看怎麼樣?給她選一個投緣的,她也喜歡妹妹的話,應該能相處得比較和睦吧?”
“你已經確定了要給她找個妹妹了?”唐岫注意到他的用詞。
“她是女生,要是帶回個小男孩的話,絕育前的發情期會很麻煩吧。莫奈雖然已經絕育了,但性格太溫順,保不好會被騷擾。”宋修筠這段時間門研究了不少寵物二孩的挑選指南,斟酌著用詞道。
“哦……”唐岫聽到這個理由,不知道為什麼,聽他一本正經地提起發情什麼的,總覺得有點臉熱,輕咳了聲,點頭道,“你說得對,最好是能找一個性格也比較溫柔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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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今天是約好跟宋修筠一起去挑二胎的日子,唐岫八點多就起來了,吃完早餐要先帶莫奈去美容院,打扮漂亮了再一起去接妹妹。
隻不過今天打扮漂亮的不止莫奈,唐岫一早出來吃飯時,宋修筠穿了件黑白潑墨的針織毛衣,領口開得有點低,露出小半截鎖骨,椅背上還搭著一件黑色的休閒夾克,搭配得又日又韓的,他的皮膚又白,怎麼看怎麼打眼。
他最近不知道找誰取的經,衣品一步登天,加上這張中了基因彩票的臉,就算說是二十歲帥氣男大都綽綽有餘。
唐岫回想學期初他整天焊在身上的亞麻襯衫,各種顏色來回倒,穿得跟小老頭似的,不由感歎男人果然還是得多在外貌上多下功夫,打扮好看了,想老牛吃嫩草……也不是不行。
這麼想著,唐岫在餐桌前坐下,順口誇了一句:“你這件衣服還挺好看的。”
“是嗎?你喜歡就好。”宋修筠正在給莫奈穿小毛衣,從善如流。
唐岫正喝著豆漿,聽到這句“喜歡就好”,第一時間門被哽了一下,想說他最近是不是有點太口無遮攔了。
片刻後放下杯子,嘟囔:“我才不喜歡。”
宋修筠聞言,抬了抬眼,笑著道:“那我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