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路山伯與賀英台(2 / 2)

“那是你的麼?”賀止休遲疑了下,還是沒忍住問。

路煬頓了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上頭的滑板,他也跟著抬眼望去:“是我爸的。”

賀止休不禁愣住,刹那間想到了什麼。

“不是他最後用的那,辦後事時我媽做主,讓我爸把它一起帶走了。”路煬淡淡道:“上麵那個是我爸小時候第一次玩滑板買的,說是為了紀念沒舍得丟,就一直留著了。”

少年聲音冷淡平靜,仿佛隻是提起一件極其平常隨意的事情,賀止休卻心下一沉。

他下意識想為自己驀然提起的事道歉,但話到齒關,又想起下午路煬不允許他繼續說對不起的話。

遲疑中路煬忽地轉身朝客廳走去,賀止休下意識跟上。

隻見路煬走到電視櫃前,蹲下,繼而拉開抽屜,拎出一個碩大的醫藥箱。

“去沙發坐著。”路煬吩咐道。

賀止休隱約猜道:“你要給我塗藥嗎?”

“不然呢,”路煬咣當一聲將箱子放在桌上,麵無表情地看向賀止休唇角處那抹自己親手打出來的淤青:“等著下周一被彌勒佛看見,抓去教導處寫檢討嗎?”

淤青並不算重,乍看其實與先前在餐館前跟曹盧圍起衝突時造成的程度差不多。

隻不過曹盧圍那次是混亂之中來陰的,路煬則是實打實揮上去的。

下午在醫務室時老師幫忙短暫處理過,此刻經過時間沉澱,成功紅腫起一個小包。

路煬用棉簽沾了酒精消毒表麵,大概是擦過破口處的緣故,賀止休明顯朝邊側略移了幾分,但僅一瞬又立刻平靜下來。

“疼?”路煬停下動作,不由問了句。

出乎意料的是賀止休搖了搖頭:“沒有。”

路煬瞟了他一眼,棉簽又沾了絲許酒精,繼續往原先的地方按回。

“嘶,”賀止休終於露態了,他一把抓住路煬的手,哭笑不得道:“路煬煬你是不是故意的?”

路煬眼皮也不抬:“以免你記吃不記打。”

賀止休微頓,路煬卻將手抽回。

他折斷了棉簽丟入垃圾桶,而後摸出一管藥膏,擰開蓋子擠上指腹,轉身時,賀止休那隻被掙脫的手還停在半空,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過來,”路煬冷淡吩咐,“把嘴閉上。”

賀止休乖乖湊上前,任由路煬將藥膏塗在唇角,少年剛碰完水的指尖比藥膏還要冰冷,擦過破口處時傳來陣陣刺痛,賀止休卻舍不得挪開。

直到結束時,他終於小聲詢問:“那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路煬指尖還按在他臉上,聞言淡淡:“你想說什麼?”

“我想跟你道歉,”賀止休望

著他:“我知道你不想聽這個,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可以怎麼表達……可能真的是我太笨,一遇上與你相關的事情,我就不知道怎麼處理。不論是曾經意識到我喜歡上你時,還是今天自作主張替你選擇了放棄我。”

“我原本以為放棄過很多,早已習慣了鬆手,也早早做好跟你離開的準備,但每逢要開口的時候,我都說不出話,”

賀止休垂下眼瞼,燈管橫掛在電視櫃上方,冷白光線落在他臉龐,另半側籠著薄薄陰影。

下午的情緒已然退卻,嗓音痕跡卻仍有殘留,連同垂眸時眼底很淺的一抹紅色。

“為什麼?”路煬淺聲反問。

賀止休輕輕拉扯嘴角,片刻後終於道:“我太害怕了。”

路煬動作一頓。

“我害怕隻要我一開口,從今往後彆說接近你、甚至連見你的機會都徹底沒有了,就像韓佟與江潯那樣,”

賀止休頓了下,而後道:“我沒想到你那時候會跟過來,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那就是最後了。”

卻不曾想路煬早早猜到,那些心口難開,那些茫然掙紮,他所有的自作主張都被儘數窺穿。

少年似尖刀利劍,將他自以為搭建完善的謊言摧毀的半點不剩,拳頭揮來時落下的每一點疼痛,也都在此刻化作了拔除心頭上尖刺時所彌留的痕跡。

客廳冰冷,酒精與藥膏的味道混入空氣微微刺鼻,路煬指尖壓在淤青上,動作間指腹難以避免地蹭過破口,賀止休卻毫無知覺。

他輕輕握住路煬的手,仿佛終於鼓起勇氣。

正欲開口,路煬忽然打斷:“這確實是最後一次。”

賀止休不禁抬眼看去。

“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確實沒想好怎麼開口,很多事情的荒唐程度遠超想象。送江潯去醫院之前,我也曾掙紮過,是否要接受命運的調配,那樣之下的我究竟還算不算我自己,甚至我喜歡你這件事,又是不是真的是出於我自己的感受,”

少年嗓音一如既往平靜而冷淡,唯獨被抓住的手腕一動不動,任憑賀止休逐步收緊力度。

路煬抬起另一隻手,用力按在賀止休膝上,仿佛在借此按住什麼:“但在見到白棲、文錦之,甚至於江潯之後,我發現或許是我想錯了。”

賀止休一愣,下意識問:“想錯什麼?”

“沒有人是真的可以三言兩語概括,如果我喜歡你是命運,那也是因為我讓他成為了命運,而非命運把控著我讓我按頭喜歡上你;就像你可以自作主張、為我好而離開我那樣,我也會將你一把拽住不讓你走,”

陽台門有縫隙沒閉合,冷風卷入,吹起窗簾一腳,揚起落下的風拂向客廳,將茶幾上沒能擺正的藥膏圓蓋吹得滾動,落下。

滿室寂靜中,誰也騰不出空去在意這點聲音。

賀止休張了張口,似乎想說話。

但未來得及,路煬忽地抽回手,罕見地主動傾身靠近。

四目交錯間,賀止休無端覺察

到幾分壓迫感。

“但這是最後一次了,賀止休。”

路煬啞聲道:“有些話是不能說的,你可以後悔遇見我,覺得都是因為你才讓我不得不變成Omega,亦或者覺得自己不配,一切你認為難以調和的矛盾,你都可以說出來,唯獨分手不行,唯獨自作主張地替我做選擇不行。”

少年嗓音低啞,鴉羽般濃密的長睫在空中掃過,他太少向外袒露情緒,早已習慣將一切隱藏,但此刻仿佛在時間的壓製下,終於滿溢而出。

隔了好一會兒,賀止休聽見路煬沙啞地說:

“……站在你後麵親口聽你說要走,我也鼓起了很大勇氣。”

啪嗒!

醫藥箱被重新合上,路煬扣上鎖扣,拎起提手,正欲起身放回原位時,手腕陡然被人用力一拽。

緊接著天旋地轉,整個人毫不設防地重新落進沙發。

“……沒有下次了,”

賀止休雙臂撐在路煬耳朵兩側,薄唇緊抿,用了很大力氣才讓將所有情緒沉重壓下,唯獨眼底好不容易消散一空的赤紅再次悄無聲息地攀上。

他指尖拂過路煬發絲,聲音壓抑的近乎沙啞:“你說我得愛你,那我從今往後生命裡就隻剩下你,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跟在你屁股後麵,哪怕你煩了還是膩了,我都不走。”

他頓了頓,又補充:“不過百八十年後病床上,你可以先走一步。”

路煬整個人被困在沙發中,後腦勺倚著沙發扶手,脖頸被硌的略微難受,他輕輕動彈,調整姿勢時耳尖不經意擦過賀止休手腕。

脈搏貼在耳側,其實應該聽不見的,但路煬卻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

他垂下眼對上賀止休的目光,淺聲反問:“為什麼是我先走。”

“因為我要定製一個雙人棺材,把咱倆都釘進去,這樣未來有人盜墓把我們的墳一刨,就知道我們是現代的梁山伯與祝英台。”

路煬:“…………”

眼見男朋友臉色愈發木然,賀止休悶笑一聲,終於改口:“開個玩笑。生命無常,但留下的永遠比離開的痛苦,我不想讓你再感受一次。”

池父的離世曆曆在目,日夜噩夢纏繞的滋味時至今日也仍舊清晰。

路煬不自覺抓住賀止休衣擺,半晌他緩緩點頭。

“不過雙人棺材就免了,”路煬忽地補充。

賀止休眉峰一揚:“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和我埋在一起嗎?”

路煬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因為不火葬犯法,知道了嗎賀英台。”

“……”

賀止休頓了兩秒才從這突如其來的稱呼中回過神來,沒忍住笑出聲:“知道了路山伯,等我回去就定製個雙人壇子,以後火燒了就直接把咱倆得骨灰裝一塊,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加點水還能化作春泥更護花。”

“…………”

這都跑得什麼火車?

路煬忍無可忍,抬腿給了這人小腿一腳:“滾蛋,自己一人拌勻去。”

“那可不行,”賀止休指尖勾住路煬耳廓,低聲道:“說好了從今往後都好好愛你,那少一分一秒都算我違約。”

路煬一怔,賀止休卻俯身貼來,薄唇懸在咫尺距離時,他忽然說:“路山伯。”

路煬看著他。

“賀英台可以親你一下嗎?”

“賀英台不行,”路煬垂下眼簾,淡淡道:“賀止休就可以。”

賀止休霎時一愣,頓時忍俊不禁,埋在路煬肩窩處笑了好一會兒,直至路煬耐心快售罄,他才終於抬起頭,抵住路煬的額:“謝謝你。”

路煬抬手輕輕握住他垂落的發尾:“謝我什麼?”

“很多,比如謝謝你讓我遇見你,謝謝你會喜歡上我,謝謝你沒有離開我,”

賀止休輕輕吻住路煬,不深入,隻在外側輾轉流連,好似彷徨沙漠許久、終於尋到水源的旅人。

無比珍惜又小心翼翼,生怕一切不過海市蜃樓、鏡花水月。

“更謝謝你給我機會,”

良久之後,他鬆開寸許,再次含住路煬,啞聲呢喃:“……允許我繼續愛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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