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確實是去年,連安笙一夜之間轉換了對他的態度,從傲慢變得謹慎。
他忽然一笑,“嗯,我知道了。”
連安笙愣了愣:“知道什麼?”
“知道你想跟我道歉了,”葉嘉問他,“還有事嗎?”
連安笙回過神,對上葉嘉罕見向自己露出的溫和笑容,藏在嘴裡的話莫名便有些說不出口。
他端著茶杯的手攥來攥去,像在糾結,“就是……你不是離開《名人訪談》了嗎?”
“對,怎麼了?”
“我很快就會被調去《名人訪談》當實習主持人。如果你是因為聽到我要去的風聲才離開的,那我可以換個地方,”連安笙覷著葉嘉的神情,斟酌道:“當然了,台裡有風聲傳出來,說你要去一個新的節目組了,我才過來問你一下。”
葉嘉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平靜的直視著他:“你為什麼要問我的想法?”
“就是……你不是不喜歡《名人訪談》之前那個主持人嗎?我以為——”連安笙被他的眼睛注視著,卡了殼。
“你以為什麼?”葉嘉短促的笑了下,笑容卻很淡。
包廂內的燈光明亮,照的菜色顏色鮮濃。
葉嘉身上的白T恤蹭了些灰,鬆鬆散散的勾勒出挺拔修長的身段。他倚著椅背,皮膚呈現出冷白瑩潤的質感,望來的眼睛漆黑而冷淡,明明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情緒卻總是寥寥。
“你覺得主持人的任免和我有關係嗎?”
他語氣如常,連安笙卻從中感受到風雨欲來的預感,不由緊張道:“其實我就是隨便問問的……”
卻沒有否認。
葉嘉能聽出他的潛台詞。
連安笙在忌憚他。
而身為被忌憚的對象,葉嘉卻覺得荒謬,毫無頭緒。
去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說連安笙到底看見了什麼,才會突然這麼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如果說生活中真的有變數出現。
那這個變數也很明顯了。
“我可以回答你,《名人訪談》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葉嘉停止了回憶,乾脆的回答他,“你去不去當主持人都與我無關。”
“還有,你如果真心想要道歉,那就不要隻跟我道。大一那年,何子燁才是受你影響最大的那個人。”
班長職位險些被免,遭受不少風言風語。即便如此,何子燁還能樂嗬嗬的扛過那段時間,連帶著再次見到連安笙時也沒有罵他揍他,而是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自從上次連安笙提醒葉嘉,說有人在背後傳他壞話後,何子燁對連安笙二次改觀,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他心大如牛,沒發現這其中的區彆對待,葉嘉卻不能忍受連安笙對他的漠視。
不等連安笙回應,葉嘉便徑直起身離開了包廂,沿著樓梯下樓,進入大堂區域。
他現在要去驗證一個猜測。
……
時間尚早,才八點多。
比起嘈雜的二樓,大堂較為安靜,依稀能聽見門外的風聲與聊天聲。
紅實木桌後坐著兩個姑娘,穿著旗袍、氣質溫柔,發簪挽起,未語先帶三分笑:“先生,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葉嘉站在台前,禮貌問道:“請問這裡可以辦卡嗎?”
“可以的,累計花費達到一個數額後就可以成為我們飯莊的會員,成為會員以後逢年過節我們都會送您禮品,享折扣優惠。您這邊報一下手機號,我們可以幫您查一下目前
消費金額。”
葉嘉如實報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前台小姐動作迅速,很快便查到這串數字後的消費金額,她微笑道:“葉嘉先生,您已經擁有我們飯莊最高級彆的禮賓卡了。”
葉嘉一頓,搭在桌麵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最高級彆?”
“是的,憑禮賓卡在我們飯莊可以免費享受所有配套服務設施,包括後麵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溫泉湯池以及其他任何休閒娛樂項目。”
前台小姐的態度愈發尊敬,思博悅來對接高端服務,能在思博悅來獲得禮賓卡,消費數額起碼過七位數。
眼前這位尊貴的客人靜了片刻,牽起一抹笑,問了她一個很普通的問題:“禮賓卡隻能本人辦理使用?”
前台小姐:“是的,先生。”
葉嘉頷首,最後對她們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離開兩個前台小姐的視線範圍,葉嘉臉上的笑意徹底淡了下去。
無數疑問繚繞在他心頭,海市的一套房、飯莊的禮賓卡、醫院院長的人脈,這些東西其實與沈知韞總裁特助的身份不相矛盾。
但沈知韞隱瞞的做法,又讓這一些顯得撲朔迷離起來。
葉嘉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細節,一些很重要的、值得沈知韞瞞著他的細節,可他卻完全沒有頭緒。
他不由氣悶,胸口好像壓上去塊大石頭。
昏黃燈光使得視線並不明晰,一扇屏風隔開了前台和大堂。葉嘉信步走出大門,站到開闊的平台上,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夜色的朦朧。
晚風吹過修剪整齊的綠化叢,葉片簌簌。
葉嘉閉了閉眼,任由涼風拂麵,吹的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
他慢慢梳理自己的思緒,手機鈴聲便在這時奏響,有人從身邊經過,步伐微頓,似乎看了他一眼。
葉嘉以為自己擋了對方的路,歉意的說了句抱歉,走到角落,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郝悅的聲音乾脆利索,“葉嘉,準備一下,明天下午四點我們出發,去滇省清河村錄製節目第一期。需要準備的東西我發群裡了,你記得看。”
明天下午就出發?
葉嘉一愣,下意識地:“這麼快……?”
“怎麼了,你有事情沒處理嗎?”郝悅關切地問他。
“不,沒事,”葉嘉回過神,正色道,“我會準時去的。”
一期節目錄製的時間不會太長。
等節目錄完,沈知韞應該也從悉尼回來了。
掛斷電話,葉嘉想。
等到時候,他再和沈知韞好好談談吧。
-
“沈墨。”
曲徑通幽的鵝卵石小路上,一道身影站在樹下,雙手抄兜,身姿筆挺,正看著不遠處的平台。
青年轉身,如果葉嘉在這裡,應該能很輕易地看出這張臉某些線條與沈知韞有相似之處。
陳思博急急忙忙從停車場趕來,襯衫被風吹得淩亂,袖子挽到手肘,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你這小子,跑這麼快,接風宴要是把你接丟了,你哥不得找我事。”
沈墨歉意道,“思博哥,抱歉。我看到了個眼熟的人。”
“眼熟?”陳思博笑道,“你的人脈不都在京城嗎?”
身為沈知韞的親堂弟,沈墨便是歹竹出好筍的真實寫照。
沈家大伯為了給沈知韞找事天天這蹦蹦、那竄竄,沈墨卻在他歪門邪道的教導下,長成了個根正苗紅的小青年。
不僅幫著沈知韞約束自己親爹,還經常通風報信,讓沈知韞每每都能在沈家大伯作妖的要緊關口,及時進行毫不留情的鎮壓。
沈墨笑了下,沒有多說什麼。
他的人脈確實都在京城。
但他剛才好像看見小嫂子了。
知道小嫂子存在的人不多,每一個知道的人都是沈知韞的心腹、至交或者可以信任的親人。
陳思博算是堂哥的至交嗎?
沈墨沉思。
他是個正經嚴肅到有些古板的人,不會為了驗證一下而承擔泄密的風險。
比起告訴陳思博,他覺得還是直接告訴沈知韞靠譜點。
“走吧,思博哥,”他道,“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