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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有些話不能多說。
關於沈知韞在家過清閒日子這種話,葉嘉頭天調侃完,第二天,沈知韞便收到政府方麵發來的邀請,將在隔天傍晚舉辦一個飯局,邀請榕城本地所有商場、酒店、飯店的老板前來參加。
本意是趁著年前人流量大,給本市人民發福利,多多促使各行各業搞活動,扶持本地產業的發展。
騰安廣場身為華騰旗下的產業,榕城地區的商場負責人自然不會不給政府麵子。有心人稍微查一查,也能查出葉嘉和沈知韞的關係。
如今葉嘉回家過年,沈知韞肯定也在。
飯局地點設在君悅酒店,葉嘉和沈知韞一同出席,兩人是座上賓,安排的位置十分靠前,臨近市政內部幾位大人物。
這樣一場影響力巨大的飯局,莊譚當然屬於受邀人物範圍。
飯局當天,各處人聲喧囂。
“莊總,”小助理匆忙給他斟滿紅酒,看他喝的臉色通紅,緊張道:“咱們走吧?”
“走什麼走!年前咱們廣源廣場必須按時開業,我去找人運作運作的。”
莊譚呼出一口濁氣,抹一把臉,喝的暈乎乎的腦子清醒過來,扯出殷勤的笑容,準備繼續探幾位領導的口風。
廣源廣場打出的名聲是本地人自己的商場。
剛買下地的時候,莊譚野心勃勃,勢要超越騰安廣場、成為當地龍頭;
廣場蓋好,開始招商的時候,莊譚逐漸察覺到辦廣場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咬牙決定讓利,爭取投資駐商;
等商場徹底蓋完,商戶名額也談好,莊譚現在什麼野心也沒有了,他隻希望廣源能儘快開業,儘快看到投資回報。
可惜事到臨頭,他才突然發覺——廣源廣場選的開業時間太不是時候了,榕城本地除了騰安廣場,可還有數不清的商場老板虎視眈眈,隻等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不知是誰在背後耍小動作,原定好的開業時間不停的因為消防檢查、場地檢查、租戶資格檢查而一拖再拖,從聖誕拖到元旦,再拖到新年將近。
莊譚這陣子沒有一天是痛快的,就連想逞一番威風的同學聚會,結束著結束著,竟也被壓了一頭。
想起這事,再想想這段時間的憋屈。
他到底沒忍住,暗罵一句:“……該死的。”
至於誰該死,讓他不痛快的都該死!
罵完,他還是要扯起笑容,奔波在場地內,找不同的領導說情。一群老油條賣弄著跟他聊了兩句,其中一人不知想起了什麼,笑了笑,老神在在的伸手臨空一指。
“老莊啊,我們也知道你蓋商場不容易,可惜你這時間找的確實不是時候,你老跟我們說,我們也沒辦法……但是啊,”老領導壓低聲音,“那邊那位,騰安廣場的大老板,他的人脈廣,你去找他求求情,說不定還有點機會。”
莊譚眼睛頓時一亮,是啊,騰安廣
場全國連鎖,看不上他區區一個本地品牌。這裡頭唯一沒嫌疑耍小動作的,就是騰安了!
小助理匆匆給他倒酒,看他活泛過來似的,去找曾經想超越的對象攀關係。
莊譚一刻也不敢耽誤,越過重重晃動的人影,走到長桌主位附近,一抬頭,笑容霎時僵在臉上——
會場人影綽綽。
酒過半巡,沒有人再老實在位置上待著,聊合作的聊合作、找熟人說話的說話。
主位附近卻很清靜。
其中一道人影分外眼熟,前天晚上匆匆一瞥,沒看清臉。今晚,對方坐在煌煌燈光下,一身襯衣西褲,濃發清眸,氣質疏朗。
幾位大領導正在舉杯暢飲,似乎提及有趣的事,葉嘉微微側眸,鴉翅般的睫羽抬起,含著些許笑意,低下頭,跟身邊男人低聲說著小話。
他身邊的男人也俯下了身——身影逐漸從被遮擋的人群中浮現,同葉嘉一樣的襯衣西褲,隻是如此簡單的裝扮穿在這人身上,卻氣勢不斐,強大而冷淡。
他散漫的坐在位置裡,從始至終,漫不經心的一直未開過口,直到此刻,周身氣息才溫和下來,唇邊噙著笑,望著葉嘉。
這兩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對!”莊譚大腦一片空白,被這一道人聲喚回神。
他倉促看向來人,是剛才的主任,主任提醒他:“就是那個,騰安的大老板,沈知韞。旁邊那個是他丈夫,葉嘉。廣場的事,你不如去問問他們。”
“問他們……”
莊譚牽起一抹似哭非哭的笑,顫巍巍的走上前:“好、好,我去問問,我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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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上人很多。
各種氣味混雜,衝的葉嘉也有些頭暈。
送走最後一個前來攀談的人,葉嘉微微後仰,身體陷在半明半暗的陰影中,抵住了沈知韞寬闊的肩膀,“怎麼了?”
沈知韞推開桌麵的高腳杯,語氣很溫柔。
“沒什麼。”葉嘉收回看向前方的視線,剛剛離開的男人挺著啤酒肚,自稱姓莊,人倒是殷勤,就是有些僵硬,仿佛在忍著什麼似的。
他打了個哈欠,“我們什麼時候走?”
該談的合作談的差不多了,沈知韞牽住他的手,起身,“現在。”
幾位大領導投來視線,微微點頭示意。
葉嘉和沈知韞便這麼離開了會場。
酒店外,同心結和小燈籠亮著紅光,偌大的道路兩旁傳來喜悅的喊叫聲:“下雪了!下雪了?”
“誒?”葉嘉站在大廳內,吹著暖氣。
沈知韞在給他圍圍巾,兩人同款式的西裝、商務大衣,灰色圍巾一圈圈圍起,葉嘉的唇瓣和下頜掩在柔軟絨布下,一雙輕巧上挑的桃花眼卻彎彎的,笑起來,悶著聲音:“下雪了。”
沈知韞接過梁特助遞來的手套,給他戴上。
黑色皮質手套質感柔軟,沈知韞低著頭,眉眼陷落在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