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緒章:“哦,讓我猜猜,是你姑母和你說的?該不會我已經在談了吧?”
陸亭笈:“差不多吧!”
陸緒章聲音便有了淡淡的涼意:“你也看到了,我基本每年都得相親幾次,至於談對象,傳聞中我談過的對象加上腳趾頭都數不清了,至於這個,還沒影的事呢,你著急什麼?”
陸亭笈:“可是這個不一樣,你為什麼延遲了行程,真的隻是因為工作的事嗎,我聽家裡說,你這次的訪問已經結束了,你是因為私事才留在國外的吧。”
陸緒章聽此,便沉默了。
陸亭笈在父親的沉默中察覺了他的閃躲,這讓他心生不安。
父親的行程一直排得很緊,結果現在竟然因為一個相親的阿姨故意延遲了行程,就為了見那麼一個阿姨嗎?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知道每年都會有很多人拚命地想給父親介紹對象,但是這一次,他隱隱感覺不一樣,這次和以前所有的都不一樣。
他壓下自己的情緒,問:“父親,我想知道,為什麼你延遲了行程?你不是本來前幾天就要回來的嗎?是因為那個阿姨嗎?那個阿姨對你來說那麼重要?”
陸緒章:“亭笈,作業做完了嗎,考試成績怎麼樣,最近打架鬥毆了嗎?”
陸亭笈神情一頓。
陸緒章用一種沒什麼情緒的語調道:“你如果連自己都管不好,竟然還要管長輩的事?你覺得你問我這些合適嗎?我的行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了?”
陸亭笈:“怎麼不合適?我不該問嗎?你如果和彆人談對象,那早晚要結婚,那不是要給我找一個繼母嗎?萬一我被虐待呢,我總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吧!”
陸緒章聽這話,好笑,嘲諷道:“陸亭笈,依我看,就算你有十個繼母,也隻有你找茬彆人的份,沒有彆人虐待你的事。”
陸亭笈聽著這話,心裡越發說不出的氣惱,他死死地攥著電話筒:“我真沒想到,你這個時候突然就有了相親結婚的打算,你怎麼可以這樣!”
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說。
他並不願意讓父親知道母親還活著的消息,但是又無法接受父親和彆的女人在一起。
這是一種矛盾而微妙的心理,他對父親有提防,有懷疑,但其實也有期盼。
也許潛意識裡,他還是希望父親和母親能夠和好如初的吧。
可他也明白,母親是高傲的,眼睛裡容不下半點沙子,她但凡知道父親相親的消息,她都不會多給父親一個眼神。
所以父親再也沒有機會了。
電話那頭傳來翻動文件的窸窣聲,陸緒章再開口時,聲音淡漠:“亭笈,你至於為這點事氣成這樣嗎?老大不小了,你還是關心自己的事,好好學習,想想自己以後的前途。”
他停下來,之後緩緩地道:“以後你要談對象結婚,想找什麼樣的,想從事什麼工作,我都不會反對,作為父親,該儘的責任我都會儘到,但是相應的,你也不要乾涉我的事情,我不想向你彙報我的行程,那是我的私事。”
陸亭笈微吸口氣,嘲諷地道:“你就這麼怕我問,你果然是打算結婚吧。”
陸緒章:“哦,就算我再婚又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犯法了嗎?”
陸亭笈直接宣布道:“那我就和你先說明白,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的話,行,我不會再和你一起住,我要去祖父那裡住。”
陸緒章聽這話,略沉吟了一番,卻是道:“你已經十四歲了,再過幾年就要十八歲成年了,你如果不想和我一起住,也不必非要攪擾你祖父,他現在喜歡清淨,未必就歡迎你過去。這樣吧,王府井那套宅子,以後歸你了,你成年後就去那兒住,或者乾脆住校也挺好的。”
陸亭笈語氣嘲諷:“怎麼,我礙著你娶新妻走向新的生活了,你想把我趕出去你們好逍遙自在了?”
陸緒章聽著兒子的氣急敗壞,卻是依然淡定得很,他翻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文件,漫不經心地道:“你可以這麼認為。”
陸亭笈聽著他那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鼻子酸澀:“那我母親呢,你還記得她嗎?”
他這麼一說,電話那頭瞬間無聲。
文件的窸窣聲,細微的呼吸聲,全都停止了。
陸亭笈聽著那邊驟然的安靜,毫不留情地道:“也對,她已經死了十年,你早就忘記她了,或者說你根本就不記得這個人了!你把所有照片都毀掉了吧,把她所有遺物都扔了吧,你一個不留!你不想讓我看到,是不是以為我會忘記?你隻想拋開過去開始你新的生活,你想把她唯一的兒子趕出家門,把所有的過去全都清空了!你還記得她臨走前的話嗎,你對得起她嗎!”
陸緒章再次開口時,聲音冷漠沙啞:“陸亭笈,很好,你長大了,你現在學得很會——”
他冰冷地道:“你已經學會用你母親刺我的心了。”
陸亭笈:“怎麼,我說得不對嗎?”
陸緒章頷首:“對,很對,像我這麼無情無義的人,你就等著繼母的磋磨吧!”
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
陸亭笈聽著電話被掛的那一聲,心裡的痛楚和酸澀洶湧而出。
他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他希望回到以前,他強硬而天真地希望他還是四歲,希望能像記憶中那樣,一家人在一起。
但他也知道,那絕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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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一直沒見兒子,孟硯青心裡惦記。
誰知道羅戰鬆卻陪著她一起往外走,邊走邊和她聊起來:“孟同誌,你可是出了大名了,我們飯店提起你都敬佩得要命!”
孟硯青:“羅班長說哪裡話,我比起你可是差遠了。”
她就不明白了,慧姐怎麼不找找他麻煩,放他出來膈應人?
她上次都直接陷害他了,他還能笑模樣?太能裝了吧。
羅戰鬆笑起來:“你可彆叫我班長了,以後有什麼事,我得找你幫忙,得請你多關照著呢。”
孟硯青:“羅班長,你彆給我上眼藥,我都得說聲謝謝,以後還得請你高抬貴手呢。”
羅戰鬆:“……”
這孟硯青說話真嗆,羅戰鬆心裡大無語,這裡笑模笑樣,她竟然直接說這麼直白難聽的話。
他待要發火,但到底忍住,勉強扯出一個笑來:“哈哈,孟同誌說笑了,說笑了,我哪能給你上眼藥呢。”
孟硯青:“那羅班長,你請便,我先走了。”
孟硯青都不稀罕搭理他,和他說話跌份。
羅戰鬆笑著說:“孟同誌,我陪你出去,我正好也要出去。”
這時候,他恰好看到對麵有賣炒栗子的,羅戰鬆便笑著說:“孟同誌要不要嘗嘗炒栗子?”
孟硯青一臉漠然,她已經完全不想和這個人浪費什麼口舌,奈何此人糾纏不休,真是腦子有病。
她懶懶地道:“謝謝,不用了,你留著自個兒吃吧。”
羅戰鬆:“要入秋了,這一看就是懷柔的栗子,新鮮的,你嘗嘗吧——”
說著他就要去買。
誰知道他剛走出兩步,便見一個身形頎長的少年走過來,手裡抱著一包栗子,顯然是剛出鍋的。
他微挑眉,看向羅戰鬆,眉眼中帶著幾分鋒利的打量。
羅戰鬆正覺疑惑,就見旁邊孟硯青已經走上前,一改剛才麵對自己的疏淡,笑著握住了少年的手:“你怎麼過來了?我正說要去找你呢。”
此時的陸亭笈剛和自己父親吵過,心情自然並不好。
他本想買一包栗子等會和孟硯青一起吃,誰知道卻看到一個人就這麼糾纏著孟硯青。
他自然看不順眼,恨不得衝過去揍那人一通。
他盯著羅戰鬆:“你誰?沒看到人家不想搭理你,你怎麼跟個蒼蠅一樣一直嗡嗡嗡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流氓呢!”
羅戰鬆被兜頭這麼一罵,也是沒臉:“你是誰?你怎麼說話呢,你當這裡是哪裡,這是首都飯店,這不是隨便撒野的!”
陸亭笈一聽,好笑至極:“首都飯店怎麼了?首都飯店就該有你這種臭流氓嗎?你再多說一個字,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你!”
孟硯青哪想到陸亭笈上來對著羅戰鬆一通損,當下忙拉住他的手:“亭笈,彆鬨。”
羅戰鬆見他們拉著手,很親密的樣子,越發皺眉:“我說小孟,這是?”
孟硯青他介紹:“這是我世交家的侄子。”
說著她又給陸亭笈介紹:“這是我同事,你得喊他羅叔叔。”
陸亭笈:“叔叔?”
他擰眉看著他,一臉排斥,這算哪門子叔叔!
孟硯青已經對羅戰鬆道:“小孩子不懂事,說話冒犯了,羅班長這麼大人大量,不會介意吧。”
羅戰鬆視線掃過陸亭笈那略顯青澀的臉,他這才發現,對方雖然身形頎長高大,但是仔細看那張臉,一看就是十五六歲少年。
他介意得很,然而孟硯青把話說到這裡了,又想著對方隻是個孩子,自己如果非揪扯這個,實在有損形象,隻好忍了。
他勉強:“既然這樣,那孟同誌你忙吧,不打擾你們了。”
孟硯青微頷首,這才領著陸亭笈離開。
稍微一走遠,陸亭笈便悶聲道:“這人到底誰啊?他乾嘛纏著你?”
孟硯青:“就一同事,不值一提的同事。”
陸亭笈:“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孟硯青:“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不過這個人還算有兩下子,野心不小,所以我們得提防著他。”
以她的感覺,這個人剛開始對自己有些興趣,是看自己相貌不錯,但也就是稍微有些興趣。
這羅戰鬆是一個自控能力很好的人,他一旦發現自己沒那個意思,馬上撤退,甚至還有些打壓自己的意思。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大放異彩,一下子就被提拔了,甚至已經超過了他,他立即改變了嘴臉,和自己說話時奉承又誠懇。
這人臉皮厚得堪比城牆了。
其實這也是這本小說中男主的成功之道,是一個長袖善舞,很擅長利用各種優勢的人,甚至還是一個所謂的“社牛”。
孟硯青不懂“社牛”這個詞,但覺得大概就是特彆能討好人的意思吧。
討好人,然後利用彆人資源,成就自己的事業。
孟硯青當然不想讓對方沾一點自己的光了。
不但不讓他沾光,還得處處拆台打壓,反正不能讓他小人得意。
如果哪天對方和自己兒子作對,那自然是毫不留情,往死裡整。
然而旁邊的陸亭笈不知道自己母親心中所想,他聽到“有兩下子”這句話,那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他便攬著孟硯青的胳膊:“母親,那個人就算有兩下子,你也不要搭理他,優秀的人有很多,他算什麼,再說我看他肯定對你不安好心,就因為他不安好心,我才衝他凶的。”
他想了想,很快找出一個不安好心的證明:“他剛才看著我的時候,還眯了眯眼睛,對我很有敵意地瞪著我。”
他顯然誇張了,然而孟硯青卻信以為真:“是嗎?他竟然這麼看你?”
陸亭笈點頭:“他看到我,那眼神就很不對,所以我才生氣了,我看到他就不順眼。”
孟硯青微挑眉,想著難道這就是男主和男配天然的敵對?這羅戰鬆一見自己兒子就有了敵意?
陸亭笈看著自己母親,聲音帶了幾分委屈:“他一臉看不慣我的樣子,以後他還不一定怎麼針對我呢!”
孟硯青:“那以後我們少搭理他,下次見到,理都不要理!”
陸亭笈讚同,他攬住孟硯青的胳膊:“對,我也這麼覺得,母親遠著他一些!他要是再找你嘰嘰歪歪,你就喊我,看我怎麼收拾他!”
孟硯青聽這話,打量了兒子,突然有些想笑,他有時候看著孩裡孩氣的,但有時候,還真有紈絝子弟胡作非為的樣子呢。
陸亭笈看孟硯青笑,不懂:“怎麼了?”
孟硯青看他那懵懵的樣子,夠不著腦袋,便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耳朵,笑道:“沒什麼,走吧,我們去王府井!”
陸亭笈:“好,我給你買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