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 53 章 兩個男人(1 / 2)

第53章門洞下的男人

孟硯青頷首。

當下兩個人過去那家店, 那家店就開在老胡同一處四合院裡,進去四合院便看到碼放整齊的大白菜, 還有簡易的乒乓球台子, 飯店隻掛了一個半新不舊的厚棉簾,台階旁邊燒著白爐子,爐子上坐著的大洋鐵壺冒著白汽, 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葉鳴弦帶了孟硯青進去餐館內,一個肩膀上搭了白手巾的夥計看到他們, 便招呼他們坐, 桌子是有些年月的,不過好在擦得還算乾淨。

葉鳴弦讓孟硯青點, 孟硯青點了肉丁饅頭,還點了時令涼拌,以及百合蓮子粥等。

飯菜很快上來了, 非常地道的味道。

孟硯青一口一口,吃得很慢, 也很認真,仔仔細細地品嘗著每一口的滋味。

十七歲那年, 葉鳴弦說要請她吃肉丁饅頭,不過她沒什麼興趣, 轉頭和陸緒章跑到香山去玩,兩個人玩得很瘋,那晚就乾脆住在香山腳下的院子了。

她和陸緒章骨子裡都有放浪形骸的一麵, 碰在一起就是瞎鬨,但是葉鳴弦不一樣,他很認真。

年輕時候愛玩,追求者也多, 葉鳴弦對她來說是世交家的好哥哥,是非常重視的朋友,但好像也沒那麼重要,畢竟那個時候她身邊圍著的男人太多了。

在她和陸緒章把該嘗試的都嘗試過一遍時,他估計正規規矩矩地看他的英文資料。

就算要請她吃飯,也是她不太看得上的肉丁饅頭。

肉丁饅頭,有什麼意思呢,一點不浪漫,透著一股子土味兒。

隻是如今,到底經曆了許多,於是在這麼一個微涼的傍晚,她和這個男人來到這偏僻的小院,品嘗這十七歲時候未曾品嘗過的滋味,竟品出了上一世不曾有的恬淡和美好。

顯然,從她在地質博物館侃侃而談時,葉鳴弦徹底確認了她的身份,而她提起肉丁饅頭,幾乎等於向他坦誠了。

隻是兩個人默契地什麼都沒說。

吃過飯後,天已經暗了,葉鳴弦送她回去。

下了電車後,兩個人走在街道上,胡同裡木頭電線杆上的電燈泡亮了,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青石板路不平,偶爾也有小孩子騎著自行車經過,他們還不太會騎,就用腿從橫梁下掏進去騎,咯噔咯噔地在這狹窄的胡同飛馳而過。

葉鳴弦體貼地護著孟硯青,抬起手虛護著她。

孟硯青抿唇笑了:“謝謝你。”

葉鳴弦:“應該的。”

孟硯青:“其實今天我很高興,去了地質博物館,竟然認識了地質學院的院長,我正想考他們學校呢。”

葉鳴弦笑得格外溫和:“是你自己優秀,你這樣的,無論走到哪裡,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孟硯青笑歎:“不是我優秀,我不過是說幾句現成話罷了。”

葉鳴弦聽這個,倒也明白。

民國時候孟家是珠寶世家,孟家主事人頗有遠見,送了家族子女留洋海外,學珠寶設計學西方理念,但也學地質學礦物分析學,這都是圖個將來。

當時地質學方麵最優秀的一位是孟以劻,英國留學歸來的——後來地質博物館籌辦時,就請了他做顧問。

這位孟以劻按照輩分是孟硯青的叔祖爺爺,他是收藏大家,對礦物學也頗有研究,至於翡翠方麵,他更是中國研究翡翠的先驅。

隻可惜,這位孟大學者許多開天下之先的研究成果如今幾乎被遺忘了。

顯然孟硯青對翡翠的了解源於這位祖輩了。

但是住在廣外的這個孟硯青是不可能獲取那些資源的,孟以劻的藏書和筆記應該都留給了以前的那個孟硯青。

所以孟硯青幾乎相當於向他坦誠了。

葉鳴弦這麼想著的時候,他聽到孟硯青問:“葉先生,你還沒結婚,是吧?”

葉鳴弦顯然沒想到她突然這麼問:“是。”

他頓了頓,又道:“也沒什麼在談的對象。”

這話說得有些太明顯了,孟硯青笑著道:“葉先生這麼優秀,怎麼一直單身,想必是眼光太高吧?”

葉鳴弦側首看了孟硯青一眼,才道:“是,眼光很高。”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異樣的情緒。

顯然他也想和她深入聊聊了。

於是孟硯青聽到他繼續道:“我年輕時候曾經喜歡過一個姑娘,隻可惜,我和她無緣無份。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在她之後,我對男女情愛並無興致,這些年埋首於學問。”

孟硯青靜默地聽著。

葉鳴弦道:“孟小姐,你一開始就知道,你和她長得確實很像,我看著你,就會想起她。”

孟硯青點頭:“是,我知道。”

葉鳴弦:“我給你送點心,送棗,送學習資料,我陪你來地質博物館。我做這些,你千萬不要過意不去。”

孟硯青靜默。

葉鳴弦:“因為我喜歡,比如你對我笑一下,我就覺得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就覺得自己看到了那個時候的她,這樣我心裡也很喜歡,所以我如果對你有一分的好,那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孟硯青側首,看向葉鳴弦。

葉鳴弦抿唇,泛起一個溫柔的笑來。

孟硯青:“如果她泉下有知,知道你待她這番情誼,想必一定會很感動。”

葉鳴弦卻笑道:“我不想讓她感動。”

孟硯青:“為什麼?”

葉鳴弦:“她彆有所愛,我知道,她喜歡的人不是我。”

孟硯青略默了下,才道:“既然她不喜歡你,那為什麼不忘了呢?”

葉鳴弦卻輕聲反問:“為什麼要忘呢?”

他低聲道:“她既然有她心儀的人,那我喜歡她就是我一個人的事,與她無關。她結婚了,生子了,她去世了,她不在這個人世間了,我依然會喜歡她。”

孟硯青胸口便泛起酸澀,她仰臉看著葉鳴弦。

視線相觸間,彼此好像都看到了對方心裡。

卻在這時,葉鳴弦挪開了視線,低聲道:“走吧,孟小姐,天已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孟硯青輕聲道:“嗯。”

當下兩個人沒再說什麼,一路沉默地回去了首都飯店,繞到首都飯店後麵胡同口時,孟硯青說:“我就住在這個胡同裡,葉先生,就不麻煩你再裡送了。”

葉鳴弦頷首:“好,那我走了。”

他是有分寸的人,她不讓他往裡走,甚至不告訴他具體是哪個門,他也就不問。

他果然轉身準備離開。

孟硯青便站在那裡,看著他的背影,路燈昏暗,秋葉的風微涼,他的身影頎長而落寞。

她動了動唇,到底開口:“鳴弦。”

她這麼一聲,在這寂靜微涼的夜晚格外突兀,葉鳴弦身形僵住。

之後,他緩慢地回首,望向孟硯青。

稀薄的夜色中,他看著她,看著她和往日並不完全相同的容顏,也看著她穿過漫長歲月再次望向他的眼神。

葉鳴弦的眼睛突然泛起濕潤來。

他喉頭哽咽:“硯青,我就知道是你,真的是你。”

孟硯青笑望著他:“謝謝你,一直都記得我。”

在她飄著的那些年,她並沒有關注過彆人,她的心思總是在陸緒章和陸亭笈身上。

她看了陸緒章十年,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卻記掛了她十幾年。

葉鳴弦一步步地走回來,走到了她麵前。

他垂首望著她:“為什麼突然和我承認了?”

其實隻要她不說,他便是再疑心,再覺得相似,也不會多說什麼了。

畢竟這件事實在是太過詭異。

可是從地質博物館她說出翡翠來曆,他便知道了,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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