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首都站,眼底儘是一片藍綠色的海洋,偶爾夾雜著幾件白色小碎花,將偌大的月台擠得滿滿當當。
月台的三麵牆壁上,刻寫著紅色語錄: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火車裡吵吵嚷嚷,像集貿市場一樣熱鬨,在群情激昂的氣氛中,孟言不出意外見到了崔誌民。
她故作不悅,眸中隱有怒火:“你怎麼來了?”
崔誌民找得滿頭大汗才尋到埋在人潮中的她。
他仍沉浸於馬上就能得到她的喜悅,激動到語無倫次:“你、我、你一個人去北大荒我不放心,我陪你,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他語氣放得分外柔和,不熟悉他的人真會被這男人的表麵溫柔所迷惑。
孟言彆過頭不再說話,臉色看起來不怎麼痛快,即使生著氣,她氣鼓鼓的側臉瞧在崔誌民眼裡,都透著詭異的可愛。
這年頭送客是能進月台的,火車鳴著長笛駛入車站,崔誌民站在月台上看著孟言上了六號車廂,這才放心地擠進八號車廂。
車廂裡水泄不通,一旦進入,你就成了沙丁魚罐頭的一員。
崔誌民找到座位放好行李本想去六號車廂找孟言,無奈人多實在擠不出去。
算了,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未來長著呢。
崔誌民這大高個都難擠,孟言嬌嬌小小的人兒挪動地更加艱難,最後當然得想辦法下火車,一急,直接從窗戶裡翻了出去。
多虧了車下一個高大的小夥子幫忙托了她一下,才安全著陸。
“謝謝啊。”
絢爛的笑花比今日的陽光還要明媚,穿著綠色解放裝的高個男人羞澀將視線移開。
九點一刻,火車準時出發。
滴滴滴——
列車疾馳在春末的鬆嫩平原,亢奮追逐起天邊那一輪圓日。
迷霧漸散,孟言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永彆了,崔誌民。
孟言在出站口偶遇了陸杭軍和宋易然,兩個都是來送彆友人的,這會兒仇人見麵,難得心平氣和。
“他走了?”陸杭軍問。
孟言抬眸,唇角含了朵明媚的笑花:“嗯,謝謝你了。”
“杭軍?”宋易然沒聽懂他們的啞語,她不明白陸杭軍怎麼會主動跟孟言搭話。
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虧她從前將她當作好姐妹,兩人的友誼早在孟言設計陷害她的那一刻徹底結束。
“易然,好久不見。”雖然宋易然不待見自己,孟言仍笑著同她打了聲招呼。
宋易然比孟言還要小一歲,下個月才滿十八,穿著花色短褂,耳邊的兩條辮子紮了兩朵小白花,看向你時眼神堅毅,有著與她年齡不相符的倔強。
從任意一個角度來說,孟言都該與原書男女主搞好關係,小說畢竟是因為男女主才會存在,這倆金大腿即使抱不上也不能得罪。
孟言忽然的客套和禮貌讓宋易然不開心地蹙起眉梢,她想拉陸杭軍走人,卻聽那女人又道:
“我過兩天要去培蘭島,聽說你們倆處對象了,祝你們長長久久。”
兩人處對象也是最近幾天才發生的事兒,仔細說來多虧了孟言這神助攻,才能讓陸杭軍英雄救美,然後感情升華,一步到位。
想起後文關於兩人之間的狗血虐文心劇情,孟言心裡暗暗為這對俊男美女默哀。
不過無所謂了,那總歸是男女主的生活,雖然風風雨雨,結局總是大歡喜,作為炮灰女配,孟言能獨善其身已是最好的結局。
宋易然將將邁出的步子陡然收攏,不解地看向她:“你要去培蘭島?為什麼?”
“去結婚,如果順利的話大概率不會再回來。”陸杭軍冷冰冰遞給她一個危險的眼神,孟言忙舉手投降,失笑:“好吧,就算不順利我也不會回來。”
“這麼突然?”即使不待見她,聽見她要南下的消息仍然覺得好不可思議。
她舍得嗎?放棄這裡的一切,去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島?
宋易然想不出孟言葫蘆裡賣了什麼藥,卻聽她又說:“嗯,以前做了很多糊塗事,現在突然清醒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離譜。”
這話有幾分真心?
宋易然抬眸與陸杭軍對視一眼,眸中閃過些許複雜的情緒。
“對了,易然,我最後還有一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原本融洽的氛圍瞬時變得粘稠,宋易然看向陸杭軍,男人握住她的手驟然攏緊。
“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麵說?”目光帶著銳利的審視,好像孟言下一秒會變身狼人撲過來把宋易然咬死似的。
“怕我吃了她呀?”
陸杭軍如臨大敵,孟言無奈地笑了。
扭頭看向宋易然,認真道:“我想說的是,以後不論遇到什麼事,你都可以毫無保留地信任他,他對你的愛絕對不摻半點雜質,他真的很愛你。”
一句話說完,兩個人同時怔住。
微風裹挾著烤紅薯的香味兒吹來,陸杭軍半張臉可疑地變紅了。
他牽住宋易然的手浸出一大片汗漬:“莫、莫名其妙。”
這女人真、真是神經病。
“無論你們原不原諒我,我先在這裡道個歉,以後山水重逢,有緣再見。”嗓音溫溫雅雅,比春日的暖風還要柔和。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走出去好幾米遠,宋易然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忽然抬眸,衝孟言離開的方向大喊:
“喂!一路順風!”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飛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