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林玉珠托著下巴仰臉茫然地望著他,“隻是讓你坐下,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吧,這也算耍流氓?”
公共場合不能有親密行為她理解。
又沒讓他並肩坐著,怎麼又挨罵了?
他板著臉坐下來,把糖豆子遞過去,“討論什麼,說吧。”
這時候塑料袋還沒泛濫,報紙、黃草紙、書頁、作業本,都被用來包散裝零食。
林玉珠攤開報紙小包,裡頭有一小把糖豆子,這是村裡小孩最愛的零食之一。
炒豌豆掛上白糖霜,名副其實的糖豆子。
小孩子喜歡捏兩個丟進嘴裡,把糖霜唆乾淨了再嚼豆子。
小竹筒製成的杯子,大隊代銷點五分錢一杯,二兩左右,有一百來粒。
小孩裝在兜裡時不時掏幾個塞進嘴裡,能美大半天。
“吃嗎?”林玉珠攤開手掌遞到他麵前。
“小孩的東西,我不吃。”他垂下眼睛整理袖口,習慣性地拒絕。
林玉珠揚揚眉毛,把報紙小包放在腿上,抓過他的手不由分說把糖豆子扣進他手裡。
一邊吃一邊舉著半新的報紙看那上麵的豆腐小塊文章。
發展生產,保障供給。
大力發展養豬事業,支援社會主義建設。
“隊長,你看,報紙都寫了!鼓勵我們農民養豬,想辦法多養豬!”林玉珠眸光亮亮地看著他。
“鼓勵有什麼用,生產隊年年就打那麼多糧食,能完成生豬和雞蛋指標已經很不錯了。”宋毅皺緊眉頭,眼裡浮上憂愁。
他去大隊開會,公社領導說的就是這個事。
那些領導天天這裡開會那裡開會,說得輕巧。
保障城市居民供給?
養豬是光喂草喂糠就能養肥的?
今年的生豬指標又漲了,也就隻有領導坐在那端著茶缸子慷慨激揚。
底下坐著的生產隊長們,哪個不是愁得摳桌子?
“有用呀~”林玉珠笑嘻嘻地捏了一個糖豆子扔進嘴裡,“咱們這邊領導還不算激進,鼓勵養豬呢。”
因為大部分的公社乾部沒讀過什麼書,所以在理解上級指示的時候,一句話能理解出一百個意思。
宋毅苦笑了一下,隨手捏了一顆糖豆子放進嘴裡,舌尖嘗到的是甜,心裡卻發苦。
“為了完成指標,社員怕是要把米讓給豬,自己吃糠。大人天天吃紅薯南瓜芋頭勉強能熬過去,小孩怎麼辦,長不了個頭啊....”
“你看你,二十出頭的年輕後生這麼愛皺眉,跟老頭一樣都快有川字紋了~我有對策呀,你彆愁啦,我不是跟你說了是好事麼!”
林玉珠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宋毅既然幫了他,那她用自己的超前知識幫他解決困難也算知恩圖報。
宋毅渾身一震,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眼裡熱烈得比盛夏驕陽還要火熱,“你說什麼,你有對策!什麼對策,你快說!”
“豆子要撒了!你彆晃我呀!”林玉珠趕緊按住糖豆子哭笑不得,“天天把注意影響掛在嘴上,你這樣算是欺負我吧....”
宋毅默默鬆開手,往旁邊挪開一點,清了清喉嚨,“我有點激動,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好吧,我原諒你啦~”林玉珠坐近了拍拍他的肩,指著遠處那一片剛插上秧苗的稻田。
“養豬嘛,首先要解決豬吃什麼的問題。因為糧食不富裕,咱們這裡的家養豬都吃米糠煮豬草或是各種菜藤,榨油之後分到各家的餅枯更少。既然繞不開糧食,那我們就先來增產糧食,你覺得呢?”
她把聲音壓得很低,說話卻慢條斯理。
這不是可以高談闊論的事,田地山頭都屬於公家,要怎麼安排,上麵的領導說了算。
她要說的對策,隻會被認為挑戰權威,打成冒進派。
她要的是他的態度,敢不敢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