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人口少,房子卻修了兩層。
先前是土坯房,何金生太爺爺那輩起的房子,三年前連續七八天的暴風雨把房子毀了一半。
何金生的大姐和大姐夫商量了一下,把家裡的積蓄拿了一部分出來,讓何老爹湊一湊,蓋個青磚房。
何老爹一輩子要強,不肯要。
但是大女兒一句【房子像樣點,金生好找對象。】把他堵得沒話說了。
他和老妻商量了一夜,不識字的他去找大隊書記寫了一張借條。
自己一筆一劃照著描,重新謄抄了借條,大隊書記做擔保人,借方寫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交給大女兒。
房子最終建成了。
磚木結構,外牆青磚,二樓是純木板房,樓板也是木板搭的。
二樓不住人,窗戶少光線差,幾間房裡堆放一些生活用具、雜物、糧食。
何家的房子沒有前後院,前麵有個曬壩,堂屋左右呈兩翼狀向後延伸。
灶房有兩個門,一個連接飯廳,一個連接屋後。
房子後麵是個空坪,連接空坪的是另一戶人家。
何老爹五十來歲,老莊稼漢,會做一點篾匠活,但是做得不精。
下了工坐在後門簷下編魚簍,身上罩一條臟兮兮的長圍裙。
體格壯實,不愛笑,滄桑的臉上垮著深深的法令紋。
頭發花白,許久沒打理過的胡須寸許長。
穿著老一輩常見的小立領對襟長袖衫子,敞著衣襟,裡頭是一件到處破洞的舊得發黃的背心汗衫。
他的眉毛很特彆,眉尾的毛發有兩指長,像一對半彎下弦月。
慈祥和藹的眉毛底下卻長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不笑的時候整張臉耷拉著。
到了夏天鷹嘴桃成熟的季節,村裡的熊孩子除了幾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剩下的都不敢去偷他家門口的桃子。
他家的鷹嘴桃是有主的,要留給宋家的孩子和兩個女兒家的孩子,彆人吃不得。
誰敢偷,逮到就是一頓揍。
“外公!你看,妹妹!”邱潤牽著雯雯高興地湊到何老爹旁邊。
“走開!”
一聲冷喝,雯雯嚇得哆嗦了一下,扁扁嘴後退了一步。
小小的人兒長得跟糯米團子似的,紮著兩個小小的哪吒丸子頭。
身上穿著一條鵝黃棉布小連衣裙,腳上的粉色小涼鞋。
任誰看了都覺得又乖又萌。
何老爹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巴動了動,沒好氣地瞪邱潤,“竹篾利得很,紮到了要哭!”
“噢噢!”邱潤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牽著妹妹往旁邊退了一點,拍拍她的頭,“彆怕噢,外公不是罵你,他罵我呢~”
雯雯扁扁嘴,含著淚花的大眼睛委屈地望著何老爹,帶著哭腔小聲地打招呼:“何爺爺…”
“嗯。”
他不冷不熱應了一聲,停下手裡的活瞟了她一眼,把腿上編了一半的魚簍拿開,拎起腳邊的柴刀起身往空坪走。
走到那幾棵棕樹底下抓了一枝,手起刀落,拎了一枝棕葉回來坐回竹椅上。
一言不發撕棕葉條。
幾條一指寬長長的碧綠葉條在布滿汙漬細小口子的手指上靈活翻飛,不一會兒,一隻帶翅螳螂遞到邱潤麵前。
邱潤笑嘻嘻接了過來遞給妹妹,“雯雯,給你。”
“我…我怕…”雯雯苦著小臉,把小手藏在背後,“咬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