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枝領著烏素走下馬車,張大人朝他們行禮,他的身後,跟著數十位頂尖的工匠。
“九殿下,依照您的吩咐,我們準備了幾套不同的婚服,請您過目。”
張大人給裴九枝遞上一本鮮紅的冊子。
“我之前問過你的意思。”裴九枝入了內堂,與烏素一道坐了下來,低聲對她說道。
“嗯,小殿下何時問我的?”烏素有些疑惑。
“我問你喜歡什麼樣的花、什麼樣的動物,又或者有什麼偏愛的配飾。”裴九枝道。
烏素想起來了,那時候她回答的都是:“都行,沒什麼特彆喜歡的。”
“你想不出來,我便替你做了主。”裴九枝將冊子翻開,遞給她看。
烏素在頭一頁的設計稿上,看到她的婚服領口處繡著蝴蝶……不對,應該是飛蛾形狀的兩片翅膀。
經過工匠的巧思設計,那灰撲撲的飛蛾翅膀異化成更沉穩莊重的花紋,與周遭莊嚴華貴的深綠色相得益彰。
烏素覺得人類的智慧與創造十分奇妙,她隻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起來。
“還有其他的設計。”裴九枝又往後翻了幾頁。
這一次,飛蛾的翅膀被設計成披在肩頭的雲肩。
蛾類長長的後翅在身後垂下,同樣與整體的設計融為一體。
這些其實都是裴九枝的意思,他傳達給工匠之後,司衣署的工匠根據他的想法,設計成實物。
烏素小聲說道:“好看。”
這邊烏素的婚服看了好幾套,裴九枝自己的倒是早就定了下來。
總之,不管烏素選哪一套,他挑著她選中的那一套配對的便是。
烏素猶猶豫豫,沒挑出一套自己最喜歡的,因為她都覺得好看。
裴九枝便喚工匠把婚服呈了上來,讓她把每一件都試過去。
婚服的尺寸與細節還要再調整,但隻是最初的樣品,就足夠讓烏素驚歎了。
反正就是,她能在這精致的紋樣,巧奪天工的手藝中,看到獨屬於人類的藝術光芒。
她拿著婚服走進試衣的房間,繞過屏風,那裡已有幾位宮女在等著她。
婚服繁複厚重,確實需要人來幫著她穿,但烏素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深紅色裡衣環在她的胸前,身後的宮女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長發撩起。
身後的絲帶要交叉纏好幾圈,才能確保裡衣貼合身體的曲線。
旁邊的侍女去給烏素整理其他的婚服配件,隻餘下其中一位。
她站在烏素身後,替她細細整理著身後的係帶。
“你是叫……烏素,對嗎?”身後的宮女忽然小聲對烏素說道。
她說話時,烏素嗅到了她身上輕軟的、馥鬱的香氣。
烏素平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深紅色的抹胸裡衣裹著如雪般白的肌膚。
沒有穿習慣的白衣,她覺得現在自己身上的顏色有些刺目。
她點了點頭,應:“是的。”
“你還記得……衛酈嗎?”宮女開口道。
“記得。”烏素應。
“她是我族中的表妹,我與她一道長大,感情很好。去了靖王府沒多久,便半死不活地回來了,十指被削落,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好像瘋了,每日都在比劃著一些東西,族中的長輩都沒看懂,但她……真的好可憐。”
“從族中離開的時候,她分明是那麼開朗活潑的女孩,她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與你一道的另外兩位女子,一個死了,一個受了傷,跟瘋了一樣,為什麼你……還能站在這裡,甚至,還能嫁給九殿下呢?”
烏素聽著她在身後絮絮叨叨地說著。
她感到疑惑,便歪著腦袋,輕聲問:“姑娘,你想表達什麼?”
“你害了她。”那宮女似乎是生氣了,將烏素身後的係帶猛地一扯。
烏素險些沒喘過氣來,她躲了一下,沒躲開。
“這之間沒有必然的聯係。”她說。
“那天晚上……九殿下去靖王府西苑的洗塵宴,本該是衛酈當值,卻是你替了她的位置,所以,站在這裡的……本應該是她。”
烏素困惑地皺眉,她又陷入了與人類交流的困難泥沼之中。
“她要去見靖王府外的情人。”
“她已經不能說話了,隨便你們如何編造事實,她也無法反駁了。”
“可這就是事實。”烏素的聲線輕柔。
外間的宮女們拿著整理好的衣物走了進來,她們手上的紅綠織錦閃著燦然金光。
烏素忽然感覺自己的後心處抵上了一件冰冰涼的東西,可能是匕首,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銳器。
“我買通了很多關係,才得到這個接近你的機會。”她在烏素耳邊說道,“我會為她報仇。”
烏素倒也不會被她一匕首刺死。
隻是對這姑娘而言,一刀刺不死她,似乎更加可怕。
就在此時,外間傳來腳步聲,裴九枝手裡拿著一個錦盒,走了過來。
“烏素,方才工匠給我拿了一串項鏈,有些適合你,你不如等會兒一道試試?”
裴九枝朝著她走來,如此說道。
他不是特意來給烏素送項鏈,隻是他在外邊等得久了,想要過來先看看她。
見裴九枝前來,身後的宮女知道再沒有彆的機會了。
她手下發力,已將手中的匕首朝著烏素後心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