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心與他對抗,卻因為祂能操控命運,我的選擇亦在祂的影響之下。”
“我化身為無辜的凡間女子,誘騙了當時的妖域之主謝幽冥,在與他成親的那天晚上,在妖域投下星變。”
“——因為,那時候的我因為認知的不足,以為整個妖域的妖類都被祂汙染了,我以為妖族的身體就是祂力量傳播的載體,我以為,所有的妖都是邪惡的。”
“但是,我錯了,星變投下,我看到了無數張無辜的、哭泣的、絕望的臉,妖族,有著與人類一樣的感情,他們……也是祂汙染的受害者,而修為越低的妖類,越能抵擋祂的汙染。”
“所以,我殺了妖域大半無辜的妖族,這是我將要背負一生的無邊罪名。”
“烏素,你在殺我時,我掙紮到了最後,我要品嘗瀕死前最可怕的酷刑,然而,僅僅是如此,依舊無法抵消我犯下的罪名。”
“我死了,我也是有罪的。”
“但我能如何?我是最後的星君,我有責任繼續走下去。我隻能承下這份幾乎蕩平妖域的榮耀,此後的每一日,我在心臟裡布下罪印,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殘忍的刑罰。我隻能將我的感情剝離出去,但感情會不斷生出,我的選擇,也會猶豫。”
“被祂算計一次之後,我開始害怕,做出的選擇也優柔寡斷。”
“你還記得,我在蒼離宗留下的棋局嗎?我何曾不知,拋棄棋盤上已有的白方地盤便能贏得勝利?”
“但我不敢了,我怯懦、猶豫、懼怕,我不敢再做出類似的決絕的選擇,我怕我的愚昧,再次做出錯誤的判斷。”
“裴九枝是唯一有能力與祂對抗的,人世間最鋒利的一把劍,他誕生的使命就是獻祭自己,殺死祂。”
“我會將他送到最終的獻祭麵前,但,我猶豫了,我開始懷疑這也是祂的計謀之一,我憐憫這樣無辜的一條生命就這樣死去。”
“烏素,對不起,我辦法再做出這樣的選擇了,被祂汙染的妖族,不算生命,除此之外,我……殺不了人了。”
最開始的李綽最堅定,最後死去的李綽,卻是怯懦的。
她在雲都看到烏素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知道,自己求解不得的棋局,終於要迎來勝利。
勝利的代價,是——讓裴九枝獻上自己的生命。
烏素輕聲問李綽,她的語氣平靜,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為什麼,要殺了他?”她歪著頭問,“他不是人類在長夜裡唯一指引前行的光明燭火嗎?”
“烏素……”李綽看著烏素,露出一個憐憫的微笑,“但你也該知道——”
“天亮了,在夜裡帶來光明的燭光,也會被吹滅。”
烏素看著她,朝後緩緩退去,她搖了搖頭。
“他是……我的丈夫。”烏素輕聲道。
“對於人類來說,所謂的白頭偕老——不過是百年時光,你與他成親,已經一千多年啦。”
“好啦,去吧。”她按著烏素的肩膀,雙手安定柔和,“我知道的,你沒有感情。”
是,烏素睜大了自己的雙眼,思緒拉回,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感情。
在聽聞自己要將小殿下送往死亡的時候,她的內心也沒有絲毫波瀾起伏。
就這樣吧,這是李綽的願望,她一定會完成它。
烏素站起了身,她來到這處山洞之外。
她沒有再想將自己從日月天裡救出的那個神秘的妖魔是誰。
解救眼下困局的第一步,她要將被祂影響的所有邪魔殺死,讓祂的能量失去傳播的載體。
當初李綽受祂算計,幾乎蕩平妖域所有妖族,也埋下了一個巨大的禍患。
那些妖族無端被星變殺死,心生不甘怨恨。
這些情緒被祂利用,祂將那些死去妖族不甘的靈魂製作為可怕的邪魔,全部集中在妖域的魔窟之中豢養著。
等到祂需要它們,祂會將那些可怕的怨念邪魔放出來。
李綽知道那個魔窟的存在,但她實在不忍心,再去殺死一遍自己無端殺死的無辜靈魂。
所以,她也就任由著那個魔窟存在。
如今,需要烏素去將這個隱患消除了。
烏素離開了這處山洞,現在她的力量從所未有地龐大。
她要找到最近的一處妖域裂隙,前往妖域,而後,將那可怕魔窟裡的所有邪魔剿滅。
她的身形仿佛一直巨大的黑白飛蛾,在人間的藍天上掠過。
烏素讓自己不要去想小殿下,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堅定地完成李綽的願望。
——
妖域深處,魔窟之前,在這深淵之上隱隱傳來邪魔瘋狂的嚎叫聲。
被裴九枝拋棄的心魔拖著自己巨大的身軀來到了這裡,他知道,自己是極端的情緒,是可怕的魔。
出於極端的自律,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留在烏素身邊。
邪魔,就該去邪魔應該去的地方。
所以,不會說話的他用著蹩腳的手語,多方打聽,終於來到了傳說中妖域魔窟之前。
據說這裡是可怕邪魔聚集的地方,心魔想,這裡就很適合自己。
於是,他輕易剖開了妖域魔窟的封印,自己走進了魔窟裡。
當這白色聖潔的聲音來到眾魔麵前,所有妖魔都驚恐地往後退。
但心魔不以為意,他徑直走向魔窟的最深處,將自己端端正正地藏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