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櫻桃【1更+2更】……(2 / 2)

雲姒是坐在貴妃榻上的,路元站在她身邊和她閒聊,這一幕格外悠閒,悠閒得一點都不像奴才。

容昭儀這樣想著,眉眼的嗔笑一點點寡淡下來。

外間處理政務,內裡金屋藏嬌?

雲姒心中咯噔了一聲,快速起身,路元怕她不穩,還扶了她一把,她和路元上前,恭敬地服身請安,聲音都很小,生怕打擾到外麵。

在二人身後,貴妃榻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雲姒心底不斷懊惱,早知道會有這一幕,她怎麼也不可能去坐那個貴妃榻。

她甚至有點埋怨談垣初,他讓她進來吃東西,怎麼還讓容昭儀來了?

路元覺得殿內氣氛凝固,說不是尷尬還是緊張,他頭都不敢抬一下,有點後悔,辦完差事就該趕緊出去的,不然他也不會撞見這一幕。

路元心底不斷祈禱,千萬不要發生什麼事,這兩位祖宗,他一個都得罪不起。

偏殿內安靜了許久,容昭儀終於出聲:

“原來你倆躲在這兒偷閒呢。”

她抬手輕掩唇,仿若一點都不在意剛才見到的一幕,但不得不說,雲姒和路元都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

容昭儀讓她們起身,雲姒和路元站起來,態度越發恭敬。

容昭儀上前,掃了一眼殿內的情況,她來過這偏殿不止一次兩次,自然沒什麼好看的,她看的是貴妃榻旁的案桌,尤其是案桌上的那一碟沒還吃完的櫻桃。

她眸色不著痕跡地深了深。

長春宮都還沒瞧見今年的櫻桃,她今日卻在這裡看見了,被一個宮女悠閒自在地品嘗著。

一碗米粥,一份茶點,和一碟櫻桃。

要是讓一些妃嬪瞧見,恐怕心底要嫉恨得滴血,多少不得寵的妃嬪壓根沒嘗過櫻桃是什麼味。

她仿若視察一般,視線落在案桌上時,輕挑了下眉,然後看向雲姒,她勾唇笑了下。

沒做什麼,但神態卻是漫不經心、高高在上。

雲姒輕顫了下眼瞼,她說不清現在是什麼感受,隻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窘迫和羞臊湧上來,似乎是見不得光的東西忽然見了光,隻能將頭狠狠垂下,任由人肆無忌憚地打量。

路元額頭出了些冷汗,他和雲姒站得很近,看得見雲姒抿緊的唇瓣,有點發白,眉眼姣姣卻生出點懨懨然。

其實雲姒在養心殿的這段時間,禦前的宮人都挺喜歡她的,生得這樣容貌,卻沒有輕狂,做事認真,也從不端著架子,皇上會看上她,路元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但現在,路元卻幫不了她。

畢竟容昭儀才是名正言順的主子娘娘。

容昭儀尋位置坐了下來,經過貴妃榻時,她輕蹙了下細眉,最終被她忽略掉,她碰都沒碰一下貴妃榻。

見狀,路元趕緊上前把案桌上的狼藉收拾乾淨。

偏殿有糕點也有水果,路元退下給容昭儀奉茶,離開前,不著痕跡地朝雲姒看了眼。

但雲姒沒抬頭,容昭儀的宮人都在外麵候著,雲姒隻能留在殿內伺候,容昭儀撚了一顆葡萄,她朝雲姒看了眼,雲姒當了這麼久的宮人,當然知道這是要做什麼。

她上前,跪坐在容昭儀跟前,不等接過容昭儀手中的葡萄,忽然聽見她輕嘶了一聲。

雲姒不解抬頭,就見容昭儀的視線落在她的一雙手上。

她意識到什麼,輕抿唇:“是奴婢疏忽。”

雲姒連忙站起身,借著殿內的水一點點擦淨手,又重新跪在容昭儀跟前,容昭儀沒為難她,仿若剛才也隻是怕她的手不乾淨。

雲姒接過葡萄,輕手輕腳地剝皮,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得臟亂。

等路元進來奉茶時,就見雲姒低卑地跪著,一點點替葡萄剝皮,她手中不停,等容昭儀吃下後,還要伸手接過容昭儀吐下的籽。

其實在這宮人中是很常見的一幕。

但路元在雲姒姐姐身上沒見過,畢竟,皇上都不舍得讓她伺候,所以,路元有點怔愣。

片刻後,路元回神,將茶水奉上。

路元忍不住道:“不如奴才來吧。”

他想替換雲姒姐姐。

聞言,容昭儀勾唇輕笑了聲,眉眼間情緒卻是很淡,她說:“你哪有她仔細。”

看似是在誇雲姒,卻是拒絕了路元的提議。

路元看了眼容昭儀的神情,倏地噤聲,不敢再說。

一盤葡萄有很多,擺了兩三串,雲姒隻剝了一串不到,就覺得雙手有點不聽使喚,不慎擠破了幾個葡萄,她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才拿下一顆葡萄。

容昭儀不說話,她不敢停。

不知過了多久,雲姒動作都有點僵硬,隻是垂頭麻木地剝著葡萄,剝了整整一盤,她指骨上都在染上了淺淡的紫色。

偏殿內的沙漏漸漸見底,容昭儀覷了眼時辰,終於出聲:

“好了,停下吧。”

容昭儀起身,不緊不慢地說:“外麵沒有動靜,想來皇上也忙完了,本宮也該出去了。”

她說著話,走出了偏殿,那一碟被剝好的葡萄被留在了原處。

雲姒和路元都低頭恭敬地送她離開,等殿內沒了她的身影,路元才擔憂地看向雲姒,雲姒扶著案桌站起來,她跪久了,有點站不穩,路元趕緊扶了她一把。

雲姒垂眸看了眼葡萄,什麼話都沒說。

容昭儀其實沒讓雲姒做什麼,剝葡萄不是多累的活計,她隻是把雲姒當奴才一樣使喚罷了。

讓雲姒意識到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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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姒和路元出去時,容昭儀正挽著談垣初,口中嗔著讓談垣初和她一起回長春宮用膳,道是來前就讓人特意燉了湯。

她半邊身子都依偎在談垣初懷中,二人舉止親密無間。

路元隱晦地看了雲姒一眼。

雲姒輕垂眼瞼,什麼情緒都沒有,甚至頭都沒抬,路元心底咂舌,但也鬆了口氣,二人都是低眉順眼的,規矩得不行。

談垣初若無其事地看過來一眼,視線落在她袖中露出的一截指尖上,很快,談垣初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有人備了鑾駕,容昭儀拉著他出了禦書房。

雲姒和路元當然是跟上聖駕,一路到了長春宮,這還是雲姒頭一次來長春宮,當初長樂殿都讓人覺得驚歎,長春宮自然不遑多讓,青玉為磚,白玉為瓦,絨毯鋪了一地,嬌貴奢侈。

雲姒隻掃了一眼,就快速地收回視線。

在養心殿待久了,的確很難再生出感慨,雖然養心殿內不似這般雅致,瞧著簡單,但隨處的一件物品都貴重萬分。

到長春宮時,許順福也終於趕到了,雲姒照常沒進去伺候。

二人對視一眼,許順福都習慣了她在後宮不進殿伺候,接替她進了內殿。

長春宮正在擺午膳,容昭儀和談垣初坐在一起,同桌的還有小公主,她小小的一團,坐在位置上,都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的,嬤嬤一直守在後麵,生怕她會後仰。

小公主今年不足三年,會說話卻說得不是很清楚,詞彙量也少,但也許是有人刻意教導過,她一口父皇叫得格外麻利。

此時,她坐在椅子上,不老實地身子亂扭,咿咿呀呀地不斷喊:

“父皇!父皇!”

談垣初按住她:“坐好。”

她聽不懂,一頭埋在了談垣初懷中,胡亂地拱著,把談垣初都逗笑了,他膝下隻有這麼一位公主,慣來都是嬌寵著的,如今也不惱,眉眼浮著淡淡的笑。

容昭儀也在一旁笑,還要嗔怪:“臣妾就說,一回長春宮,皇上就一心都是玉兒,哪兒還記得臣妾。”

談垣初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也不辯駁解釋。

容昭儀被噎到,話是她說的,但皇上默認時,她又覺得悶得慌,她輕哼了聲,轉頭看了眼殿內,這一看,她輕挑眉道:

“今日不是雲姒姑娘跟著伺候的麼,怎麼不見人?”

談垣初依舊逗著小公主玩,聞言,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他隻是不緊不慢地問:

“你想讓她伺候?”

容昭儀不著痕跡一頓,沒聽出皇上話中是什麼意思,是不高興了?

許順福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頭。

容昭儀隱晦地看了眼皇上,察覺到些許不對,最終她還是沒點頭,隻是掩唇笑道:

“臣妾可不想,雲姒姑娘生得這般風姿月貌,她若是進來,到時皇上恐怕就真的看不見臣妾了。”

殿內響著小公主的咿咿呀呀聲,談垣初逗了一會兒,鬆了手,嬤嬤趕緊將小公主重新抱回位置上。

對容昭儀的話,談垣初隻是淡淡抬頭,覷了容昭儀一眼,他什麼都沒說,卻是讓容昭儀心底微沉。

容昭儀唇角的幅度抹平了些許。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就這麼寶貝,提都不能提一下?

說到底,雲姒也隻是一個宮女,難道伺候她,還委屈雲姒了不成?

容昭儀不願去想皇上是什麼意思,麵上也沒露出一點異樣,若無其事地逗弄著小公主,時不時和皇上說話,殿內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直到談垣初撂下木箸,淡淡道:

“禦前有事,朕先走了。”

容昭儀瞧了眼時辰,午時都還沒過,她親自去了一趟禦書房,而且今日還是小公主的生辰,皇上就隻在長春宮待了半個時辰不到?

等聖駕消失在長春宮,容昭儀臉上的神情一點點冷了下去。

銅芸看得心驚膽戰,吞吞吐吐:

“娘娘,也許皇上真的是在忙。”

容昭儀諷刺地輕扯唇:“忙?卻是有時間心疼人。”

銅芸沒聽懂。

容昭儀卻是想起她在禦書房偏殿看見的那碟櫻桃,裝的滿滿一碟,他在外忙著處理政務,卻舍不得女子挨一點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