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最近總說嘴裡苦,老奴便換了白毫銀針。”對青年與文弱優雅背道而馳的舉動視若無睹,徐伯鎮定。
宋岫點點頭,“不錯。”
“給霍大人也留一壺。”
大清早趕去點卯待命,勤政殿裡應答如流,半天下來,偏連口茶水都沒喝上,對方自己無所謂,他卻心疼。
4404點評,【景燁好像很討厭霍野。】
【非也非也,】搖搖食指,宋岫悠悠,【他是平等討厭每一個被先帝器重的“兒子”。】
4404:【經檢測,霍野並無皇室血統。】
【可他自小養於大內,十四歲就在禦前行走,】熟讀原著,宋岫道,【窺一斑而見全豹,老皇帝死前還嚷嚷著霍野的名字護駕,你覺得平日裡,這位父親會表現得對誰更親厚?】
4404:【……製衡之術罷了。】
哪個帝王會傻到放任暗衛首領和皇子交好。
尤其在他日漸衰老的時刻。
【我猜景燁也明白,但他控製不住,】精準拿捏渣男的心態,宋岫輕聲
,【看那位永王便曉得。】
永王,即先帝生前最疼愛的兒子,年少時並未欺辱過景燁,依舊驚馬殘廢,癱在床上了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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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景燁最開始與原主商量的計劃,明明隻是讓對方稍稍跛足,退出皇位之爭。
彼時陸停雲被戀愛濾鏡迷惑,竟真信了對方意外失手的鬼話,畢竟驚馬一事,本身就充滿了不可控。
林靜逸是丞相之子,又是家中最受疼寵的幼弟,多少皇子想與其結交,對方卻退避三舍,唯獨暗中對景燁傾心相待。
這對當初隱忍未發跡的景燁來說,該是多大、多暢快的滿足。
可此刻——他成功坐上那把萬民俯首的龍椅後,林靜逸的青睞,似乎亦隨著時間流逝,變得沒那麼重要。
與之相反,陸停雲恰恰是同樣被先帝厭惡、同樣憎恨著先帝的一個。
物傷其類。
放在景燁身上照樣適用。
威脅皇權的兵權被奪,剩下的,便都是昔日真心交付的美好。
趁熱打鐵,兩天後,趕在景燁那點零星的愧疚消散前,宋岫遞了封親筆書寫的折子,奏請去京郊祈福上香。
刑部走過一遭後,陸停雲的字跡,堪稱殺人誅心的良方。
同時,宋岫十分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景燁這個皇帝,懷念再多,底色也是忌憚,為此,他特意將上香地點,選在受“官方供養”的法華寺。
果然,如此識趣的做法,隔日就等來了好消息。
“陛下說,將軍現今是自由身,想去哪裡都行,無需奏報。”仿佛第一次得知青年欲去上香的消息,輪值回來的霍野平靜轉述景燁口諭。
末了又補了句,“禁軍自會隨行。”
起初便沒指望甩掉這群小尾巴,毫不意外地,宋岫敷衍應了聲,接道:“辛苦大人。”
霍野:“法華寺乃皇家廟宇。”
天時地利人和,青年一個不占,無論對方究竟要做什麼,恐怕都難以掀起風浪。
“大人多慮,”聽出對方在提醒自己,宋岫溫聲,“陸某隻打算親口誦經,超度燕州三萬英靈。”
四目相對,霍野明知有詐,偏找不出一絲撒謊的痕跡。
“山路崎嶇,共有一千八百一十八節台階,”硬邦邦地,他道,“以將軍的體力……”
後麵的話,霍野沒講完,許是不願太直白地戳青年傷疤,暗戳戳地全了對方顏麵。
宋岫卻笑,“不試試怎麼知道?”
過程越坎坷,越顯得他誠心。
於是,七月十四,中元節前,趕往法華寺求簽的香客間,多了位模樣出挑的年輕公子。
他像是剛生過一場大病,腳步虛浮,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後頭跟著幾個穿常服的精壯侍衛,衣裳也比旁人更厚些。
除開天災戰亂等等必須要皇帝出麵祈福的重要日子,王孫貴族,普通百姓,法華寺皆一視同仁。
冷不丁瞧見個沒請轎夫的公子哥,其餘香客難免多瞄幾眼。
木簪素服,青年的打扮十分簡潔,偏氣質矜貴,一時叫人摸不清底細,步伐緩慢,又免了侍衛攙扶,每每咳嗽,那些用餘光留意的香客,都忍不住替對方懸起一顆心。
直到另一位錦衣佩玉的公子哥,螃蟹般,撥開人群,三步兩步繞到青年麵前,滿臉驚奇——
“陸停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