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觀雪心下覺得怪異極了。
興許是這大小姐之前的態度太過刁鑽無理了,也或許是對方對著他總那麼一副不假辭色的麵孔,如今她突然道歉了,反倒讓他愈發覺得不適應起來了。
心想這大小姐莫不是受的情傷太重,導致腦袋出什麼問題了?
這還真不是他胡說八道,在古籍上還真有過記載,有女子為情所傷,最終得了失心之症,跟這情況也相差不離。
南嫣緩慢抬起頭,那雙眼睛略有些低落地朝他看過去,她眼睫上還沾著細碎的水汽,“是我太衝動了,我知道自己去了也沒用,可我就是著急,難道你不著急嗎?”
蕭觀雪擰著長眉,不知該如何回應?
隻冷淡說了句,“著急也沒用。”
南嫣聽著這乾巴巴的回複,再一看對方那不解風情的臉色,頓時悶悶彆過臉去,“我知道著急沒用,但人在氣頭上總會有些不受控製……”
她話還沒說完,眼眶又紅了。
又因為心懷歉意,彆扭看了對方一眼,“方才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一時被衝動衝昏了頭腦,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顯然大小姐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並且意識到自己方才說的話太過分了。
而眼前這人是救她性命的人,無論如何,自己就算有氣也不該對著他胡亂發泄一通。
於是大小姐罕見的道了聲歉。
蕭觀雪這才低頭瞧了她一眼,雖說是道歉,但這大小姐的神情還是氣悶的,口不對心的道歉他也並不是那麼稀罕。
他不說話,氣氛突然就變得尷尬起來了。
而南嫣看他沒反應,又彆過臉,心不甘情不願地重複了一遍,“我跟你說對不起了,剛剛的確是我太衝動了,不該忘恩負義,更不該說那些蠻不講理、羞辱你醫術的話,蕭神醫你大人有大量,彆介意可以了嗎?”
蕭觀雪神情頓了幾秒,隨即點了點頭,似乎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隻聽他不鹹不淡地 “哦” 了聲。
反應就這?
南嫣立馬抬眸瞪向他,將大小姐嬌蠻的性子展現的淋漓儘致,“我都同你道歉了,你怎麼還在生氣?”
蕭觀雪聞言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如水的道,“我沒生氣,若是真計較這些事情,隻怕是早被人給氣死了。”
南嫣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他話裡的反意,不過這人慣喜歡裝模作樣,她也就不戳破了。
而是故作惱怒瞪了這人一眼,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既然這樣的話,神醫你還抓著我的手腕不放做什麼,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
蕭觀雪聞言也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抓著人家姑娘的手腕沒鬆開,當即麵色有些微紅,又羞又惱地鬆了手。
“我並非有意……”
也不知為何,每次隻要一對上這姑娘的事情,他總會被氣得失了分寸,雖然都是小打小鬨,但總歸是占了人家的便宜,當下也覺得有些尷尬。
南嫣卻朝他冷哼了一聲,隨即彆過臉去不搭理他,看對方那模樣分明是又惱了。
也因為這氣惱,少女原本蒼白的麵色也慢慢恢複了一絲血色,鮮活的模樣比方才看著要順眼多了。
蕭觀雪瞧得有些出神,他心想,這女子怎麼會有這麼多幅不重樣的麵孔呢?
一會兒哭一會兒惱的,蠻不講理時能把人給氣死,有時又能拉的下臉去道歉,她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在他的底線上來回蹦噠,偏生還讓人生不出討厭的心思來。
真真是怪異至極。
蕭觀雪壓下心底那抹微妙的情緒,轉身收拾起藏書和一些必備的輕便行裝,準備進一趟山。
而南嫣看著他收拾的動作,也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你收拾東西做什麼,難不成是想離開這兒?”
蕭觀雪頭也沒抬,聽到有人問便下意識回道:“不是,我要進山去看看,茉兒被野狼所傷,說明野狼身上是攜帶了素,可那些野狼卻並未死亡,這就說明定是有什麼遏製了素,隻要能找到這個原因就一定能研製出解藥。”
南嫣聽了這話覺得很有道理,當即就毛遂自薦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蕭觀雪這才意識到方才說話的人是她,隻是視線在她身上掃了一圈,便直接皺眉拒絕道,“不行,我可沒那麼多精力照顧你。”
南嫣見他不應,便直接上前捉住了他的袖子,語氣著急道:“蕭大哥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的,我隻是不想自己待在這兒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你就讓我幫幫忙吧,我幫你提包袱也行,求你了,蕭大哥?”
蕭觀雪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觸及對方心急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頓,又想到她對謝遇的執著,猶豫了片刻便也不再拒絕了,隻是說了句:
“那隨你。”
果真是個性情多變的大小姐,求人的時候就是蕭大哥,嫌棄的時候就是狗屁神醫,口是心非的當真徹底,古人誠不欺我,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不過算了,他總跟個女子計較做什麼。
想罷,蕭觀雪掀了簾子出去,然後叮囑藥童一些事情,這才轉身離開。
而身後的南嫣也匆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一齊朝著山中的方向出發。
……
而在另一邊的情況卻不算好,謝遇帶著昏迷的蘇茉來到義莊附近的一間茅草房,整個人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此時腦海裡滿是南嫣親吻他時的那一幕,那種心悸緊張、瀕臨窒息的感覺。
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可越是假裝不在意,心底就越是在意。
他又想到了自己離開時,南嫣追上來的場景,她最後好像昏迷了,是觀雪接住了她,也不知道她此刻怎麼樣了?有沒有醒過來?
南嫣身體素來不怎麼好,自小體弱多病,這次本不該帶她出來的,還讓她經曆了這些糟糕的事情,隻怕她以後都不會再搭理自己了。
一想到這些,謝遇便覺得胸口如巨石壓著般,沉悶難受的厲害。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快點回去見她,可眼下這種情況,卻容不得他抽身離開。
謝遇背著蘇茉一路來到山上,義莊內染病的村民們太多了,幾乎沒有落腳的地。
所到之處,皆是重病不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可憐人們,其中還有年紀不大的孩童,這場景看得人心裡實在苦澀難言。
但謝遇也沒辦法,目前隻能期望於蕭觀雪他們能夠早日研製出解藥,好解救這群村民們。
在破屋內照顧了蘇茉一整夜,興許是習武之人身體要強健一些的原因,這一夜蘇茉沒有再吐血了,不過傷口還是惡化了。
他小心處理了傷口,又喂她吃了些藥丸,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等到身體一鬆懈下來便覺得精神略有些疲憊,四周彌漫的血腥腐臭和草藥的氣味熏的他腦袋隱隱作疼,他揉了揉眉心,就地坐了下來。
原本是想休息一會兒的,但近日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又因為南嫣的事情弄得魂不守舍,這一坐就到了天黑,自己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也不知。
“謝遇……”
昏睡中似有人在耳畔呼喊著他的名字,那聲音帶了絲急切,聽著有幾分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