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麼安靜地躺在那裡,臉色蒼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了,傅清舟手指輕顫著伸過去,又蜷縮了下,他現在甚至都不敢碰她一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碰碎了。
眼淚根本不受控製地就落下來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一路跪著挪到了床前,隻覺得心口不斷翻湧的絕望幾乎要將他湮沒了,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臉,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氣你的,更不該欺負你的,讓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你起來好不好?起來罵我吧,打我也可以的,或者讓我來承擔這些痛苦好不好,求你,求你不要用這種結果懲罰我……”
“我還沒抱你呢,南嫣,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我不跟方婉柔結婚了,我不娶她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求你了,你睜開眼睛……”
傅清舟低著頭反複哀求著,道歉著,可床上的人卻始終都沒有反應了。
他甚至在想,會不會和上次他在醫院的那次誤會是一樣的,是他認錯了人,她其實還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
可為什麼?他都等了這麼久了,還是沒有聽見她躲在他身後用那種逗趣的嗓音喊他的名字,然後撲進他的懷裡,嘲笑著他認錯了人,結果還哭得像個傻子一樣。
傅清舟的心裡忽然湧出了一種無儘的絕望,和上次他在醫院的誤會不一樣了,她的手指已經慢慢變冷、僵硬,身體的溫度也在一點一點的失去了,從今往後,她不會再醒來了,更不會再對著他笑了……
而他甚至連她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一想到這裡,傅清舟的心中的絕望就越來越深,眼中的霧氣越聚越多。
他手指輕輕擦著她臉上的血痂,看著躺在床上安靜地如同睡著了一樣的女孩兒,他突然輕笑了聲,
“我有件好笑的事情想跟你說,你知道嗎?你跟方婉柔兩個人,湊在一起,起碼有四百個心眼子,怎麼就逮著我一個人騙呢?你騙我也就算了,結果她也來騙我,難道是因為我天生就長得一副很好騙的樣子嗎?”
傅清舟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乾淨的毛巾,重新浸了水,一遍又一遍地,動作十分溫柔地擦拭著她臉上的血汙。
他說著說著又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落下了,他繼續說道,“可我就是喜歡被你騙,你也知道我很小氣的,為什麼就不能耐心一點再多哄我幾次呢?你知不知道,其實你第一次來道歉的時候,我就已經心軟了,我在心裡偷偷地告訴自己,隻要你再多哄我幾次,我肯定就不生氣了。”
“可我等了你那麼久,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門你都沒來,我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失望,我以為你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所以我就想放棄了,偏偏就在我徹底死心後的那一天,你來了,你說你要跟我一起走……”
他聲音輕顫著,愈發沙啞了,“可……結果,那天我拒絕了你,我知道,是我太膽小了,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女孩子先說出口呢?”
傅清舟低下頭,眼淚一顆顆滴到南嫣的臉上,他又小心拭去,“對了,差點忘記了,你那天說要去一個很遠的城市,你問我的那些問題,其實我回答的時候都是違心的。”
“我一點也不想讓你走。”
“也不想讓你在那個地方,再遇到一個像我一樣愛你、又願意被你騙的人。”
“更不想你以後會像愛我一樣的愛他,隻要我一個人愛你就夠了,所以,彆走了,好不好,南嫣?”
傅清舟說著,心口生疼,他用力握緊了她的手,隱隱隻感覺她原本已經僵硬的手指驀地一鬆,仿佛宿命般,一枚銀色的精致的戒指突然從她手心裡掉了出來。
“叮”地一聲落到了地板上。
傅清舟瞬間門回過神,他低下頭看到地上的那枚染了血的戒指,赫然就是他求婚那天準備的那枚,而她一直都帶在身上,至死都不肯鬆手……
這一刻,傅清舟再也壓抑不住了,渾身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心裡的一角更是徹底的塌陷了。
半個月後。
距離車禍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之前的熱度也漸漸平息了,從那天得知南嫣的死訊時,傅清舟情緒崩潰了整整三天之後,之後反倒是慢慢平靜下來了。
畢竟生死之事是最難以預料的,唯有時間門可以磨平一切。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就這麼過去了的時候,傅清舟忽然就失蹤了,甚至在他失蹤的那天早上,還很正常,熱情地跟鄰家的花店員工打了招呼,又從店主那裡買了一大束百合花,然後開著車出去了。
其實前一天晚上,傅清舟給手機裡的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通電話,電話被接通之後,對麵是個陌生的、很年輕的小夥子的聲音,
“喂,你好,哪位啊?”
傅清舟的聲音頓了頓,啞著嗓音問他,“我想問一下,十月九號那天,你這個號碼給我打了很多通電話,但我當時沒有接到,你還有印象嗎?”
小夥子抓耳撓腮想了想,原本他是沒什麼印象的,不過聽到他說十月九號,腦海中的記憶一下子就複蘇了,“哦,我想起來了!那天市中心發生了一起很嚴重的車禍,我剛好在場,不過給你打電話的不是我,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當時那男人還特彆著急,急得都快哭了,不過他打了好幾次都沒人接,後來對麵還關機了……”
傅清舟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喉間門乾澀得像吞下了一把沙子,“嗯……就是那天,你能仔細跟我說說,當時那個女孩兒的情況嗎?當時她……是不是很難過?”
“那個女孩啊,讓我先想想啊……”
“時間門太久了,我有點不太不記得了。”
想到當時的情景,小夥子也有些不忍回想,怕自己想多了晚上都會做噩夢,“好像是吧……那個女孩當時一直在喊一個人的名字,好像叫什麼……周什麼,周清來著?”
“我也記不太清了,反正應該就是新郎的名字吧,她說她那天是要當新娘子的,不過太可惜了,電話一直打不通,那女孩還說想最後一次再聽聽新郎的聲音……”
話還沒說完,“啪”地一聲,手機不小心落到地上,屏幕瞬間門摔得四分五裂。
傅清舟閉了閉眼,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那天發生的事情,她當時該有多絕望啊?
在她那麼疼、那麼難過的時候,他卻連她最後一通電話都沒有接到,真遺憾啊……
之後傅清舟就失蹤了,失蹤後的當天下午,警方接到了一起報案,說是某江邊附近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白色的小汽車不慎衝出了圍欄,掉進了江水裡……
後來汽車被打撈上來的時候,有人遠遠的就瞧見了,應該是個很年輕的男人,車裡居然還擺了滿滿一車廂的百合花,都被水泡爛了,真可惜……
而在另一邊,車禍後的江紹言情況也並不怎麼好,他雖然命是保住了,但當時的腿傷也是非常的嚴重,所以可能這輩子都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而這些還都隻是外傷,車禍後的江紹言精神上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不肯跟人交流,抑鬱症也變得很嚴重,有時候記憶也會出現錯亂,他總是會把車禍那天當成是他跟未婚妻一起去參加婚禮的日子,因為打擊太大,曾經記憶中意氣風發的江總如今就像是枯敗的朽木,眼裡的光彩消失的一乾二淨。
……
郊區彆墅附近的精神療養院又來了一批新的小護士,都是從學校剛畢業的年輕小姑娘,特彆愛湊在一塊聊八卦。
就比如她們最近聽到了不少關於那位年輕的江總的一些事跡,真的是太慘了啊!
跟未婚妻一起去參加婚禮,結果半道上出車禍了,未婚妻死了,自己腿沒了不算,居然連精神都出現問題了,真是太可憐了!
“誰說不是呢,據說他未婚妻好像是當場死在他懷裡了,因為這打擊實在太大了,所以承受不住,精神就崩潰了……”
“這麼說來,這江總還真是深情啊。”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聽說這個月那江總都已經割腕三回了,還好被發現的及時,不然人就沒了!”
“這個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抑鬱症比較嚴重,不肯說話也不肯吃藥……”
而此刻江紹言對於外界的一切全都渾然不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安靜地坐在輪椅上,腿上正放著一本厚厚的相冊,午後的陽光有些溫暖,透過窗戶照在他的手背上,皮膚白的有些透明,隱約可見那淡青色的血管。
他手指摩挲著照片上笑得那麼開心的女孩兒,嘴角也不自覺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