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他對南嫣說過要帶她遠走高飛的話後,師兄就一直看得很緊,他也不知道師兄那晚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哄得她似乎認命了,不在抗拒師兄的親近了。
每每看到師兄對她做出那些親近的事情,摸著她的腦袋,替她拂開頰邊的碎發,將她抱進懷裡,旁若無人的宣示著自己的主權時,他便抑製不住心底的怨恨跟憤怒。
師兄跟他說,他跟嫣嫣已經徹底解開心結,往後他會退婚,會娶她,嫣嫣也答應了,倘若他不想讓她傷心難堪的話,就不該再來打擾她。
可是憑什麼?
他有什麼資格讓他不去打擾嫣嫣?
就憑那一晚的肌膚之親嗎?隻憑一場不明不白的男歡女愛,他就想以此禁錮嫣嫣一輩子,將她據為己有嗎?
慕容拓越想越覺得怨恨。
為什麼不能是他,為什麼有過肌膚之親後嫣嫣就必須得成為他的人?他不甘心,他們又不是夫妻,他憑什麼不能接近嫣嫣?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到什麼時候?
這幾日他一句話都沒跟她說過,每當他想要靠近她,跟她說些什麼的時候,師兄總是會時不時地出現,嫣嫣也會很順從地跟著他離開,她變得比從前還要冷淡了。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她氣他、嫌他,跟他吵架,也不會一個眼神都不給他的,可是如今,有了師兄之後,她卻連看都不肯再看他一眼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師兄,都是因為他,嫣嫣才會變成這樣的!
慕容拓雙手掩在袖子裡,手背上青筋浮現凸起,隻可惜他的心曆路程無人知曉。
……
三人坐著馬車,一路上就這麼相安無事的,終於抵達了青州城。
青州城的確繁華熱鬨,趙家也確實是百年世家,門下弟子眾多,這樣的家族也最注重門風世氣,要是知道家中看重的後輩子嗣跟魔教女子廝混在一起,且那女子還是個有夫之婦,估計也是不會同意的吧。
不過這些事情都交給對方去頭疼吧,反正她爽也爽了,更何況作為一個受害者,就算到時候不認賬也是沒關係的。
她現在心底琢磨著禦流雲應該也快要忍不住了吧,也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會來?
進了青州地界之後,三人先去了附近的客棧,在這裡已經不用擔心玄蒼教的人會肆意抓捕追殺了,畢竟是正道的地盤,連那些坑蒙拐騙的事情都少了不少。
趙修言做事情想問題確實比較周到,回去的前一夜他就找過南嫣,將家裡的那些事情都一一告知她了,又跟她說,“我家中族親長輩較多,我在青州有個自己的庭院,世家多規矩,雖說江湖人士大多不拘小節,但有些時候越是自持身份的那些族人越是喜歡拿這些繁文縟節去強求彆人。”
“嫣嫣,若是你想直接跟我回去的話,我便直接帶你去見爹娘,然後向爹娘稟告我們倆之間門的事情,若是你暫時還沒做好準備的話,就先住我往常住的庭院,那裡事事都是現成的,府裡也有家仆守著,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打擾你,等我處理好一切事物之後,我再接你去見爹娘,你覺得如何?”
南嫣自然是選擇直接住進他的庭院了,跟他爹娘打交道的事情還是算了吧。
就她現在這個身份,這麼個前任玄蒼教教主的女兒,現任教主的妻子,直接跟著這人登堂入室的話,隻怕不出一天,趙家就要鬨翻了天,她又不是來找麻煩的,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趙修言輕歎一聲,摸摸她的頭,心中似乎有些可惜,“我也猜到了你肯定不願意跟我回去見爹娘的,雖然我也想儘快帶你回去成婚,然後名正言順的站在你身旁,但現在明顯還不是時候。”
“既然這樣的話,我先送你去我往常住的地方,那是我從前跟一個武學師傅早起學武練劍的地方,你若是閒得無聊了,可以讓丫鬟陪你出門走走,不過記得要帶上護衛。”
離開之前,趙修言又囉囉嗦嗦地叮囑了一通,聽得南嫣頭都疼了,從前不知道這溫柔的師兄私下裡居然還是個老媽子屬性,彆人不搭理,他自己一個人也能說上半天。
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愛念叨的?
聽到最後南嫣實在嫌煩了,直接拿手去捂他的嘴,“趙修言,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煩的?”
趙修言便伸手捉住她的手指,低頭看著她笑,“我還以為你能一直不理我呢?”
“我小時候跟我師傅耳旁念叨,他可比你有耐心多了,聽我嘮叨了三天,最後才丟下我一個人跑了,我現在可是收斂了不少。”
聽到這話,南嫣就想象了一下,這麼個溫潤如玉的貴公子追著老頭囉囉嗦嗦問招式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好笑。
趙修言看她笑了,便也跟著笑了。
然後伸手捏了捏她柔軟的麵頰,笑著說,“那我晚些時候再過來,你自己先好好休息。”
安頓好南嫣之後,趙修言也終於回府了,師弟同他一起,最開始遊曆江湖時,兩人關係情同兄弟,如今卻是兩看相厭,眼裡的冰冷漠然已經毫不掩飾,彼此都在琢磨著要如何才能讓對方徹底死心。
南嫣在院子裡住了幾天,這幾天趙修言幾乎日日都會過來,他最近似乎很忙,忙到眼底都有淤青了,還是會按時過來見她。
大概是擔心她一個人在院子悶著會無聊,這天傍晚便主動跟她說,“今天夜裡有個燈會,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出去逛逛?”
自從前幾日兩人徹底說開之後,關係明顯比從前親近不少。
趙修言很明顯地感覺出來了,嫣嫣對待他不再似往日那般抵觸抗拒了,尤其是自從兩人心結打開之後,這人臉上的笑容跟小表情似乎多了許多。
他牽她的時候,她也會回握住他的手,喜歡捏著他的手指玩,會誇他手指好看,會對著他笑,不高興的時候也會煩他,還朝他瞪眼睛,有時候惹惱了她就連名帶姓的一起喊他,然後伸出那雙小手用力擰他腰間門的軟肉……趙修言又疼又有種說不出的歡喜感,隻覺得這樣的嫣嫣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喜歡,他喜歡她這樣毫無顧忌的對待他,喜歡她在他麵前不分彼此的樣子。
就像現在這樣,趙修言剛問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出去逛逛,結果這人轉頭就露出了一個狐疑的表情,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圈。
然後皺著一張小臉,表情有些怪異地說,“你怎麼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趙修言眉梢動了動,為了遷就對方的身高,頗給麵子的彎下腰身任她打量,眉眼溫柔如畫,“哪裡不一樣,你再仔細瞧瞧?”
南嫣就毫不客氣地扯他麵皮,“你氣質呢?你那高不可攀的貴公子氣質呢?你這個江湖上名聲頗盛的貴公子怕不是謠傳的吧?怎麼從你回來之後就再沒瞧見過你練劍呢?成日裡跟我待在一塊兒,還天天想著出去玩兒,你這個武林高手怕不是水分很深吧?”
趙修言瞧著她那一臉嫌棄的小表情,不免失笑,他這幾日忙得都腳不沾地了,這人居然還嫌棄他來得太勤快了,真是個沒良心的。
“我還不是擔心你來了青州不習慣,不教你玩得開心一些,往後你不喜歡這裡怎麼辦?你還用這種眼神瞧著我,好像我是那種成日裡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街頭紈絝似的,你就這麼嫌棄我啊?”
南嫣沒忍住笑,然後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人拽下來,“我要說嫌棄的話你會生氣嗎?會打我欺負我嗎?”
趙修言被她拽的傾了傾身子,肩頭的發絲也滑落了,他也忍不住跟著笑,“我何曾打過你欺負過你,說什麼胡話呢?”
南嫣就哼了兩聲,抬眸輕輕一瞪,“還說沒欺負,那天晚上哭著求你停下都不肯,那不是欺負是什麼,難不成我脖子上的印子全是狗啃的嗎?”
聽到這話,師兄大人的臉龐果然不自在地紅了,白玉似的耳垂也染了些許緋色。
那也確實是欺負。
他大概是也想到那晚抵死纏綿的情景了,一時間門掌心都有些發燙。
偏偏臉上的表情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禁欲模樣,那雙手握緊南嫣的手腕,微微彆過臉,聲音低低的,
“這種事情……如何能在外頭說呢,我們往後……往後再探討,如今就不追究了吧。”
然後很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那個,我聽說城南那邊新開了幾家服飾鋪子,瞧著城裡的年輕女子都挺喜歡往那裡跑,好像是來了一批西域的寶石商人,帶回了不少奇異寶石跟香料,還有各種各樣的銀器,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南嫣自然是去了,在庭院裡住了幾天也是時候出去跑跑了,話說回來,她這兩天好像都沒瞧見他那小師弟了。
也不知道兩人之間門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琢磨著出去逛逛也好,說不定可以遇上什麼好事情。
青州城的夜晚的確繁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青州人傑地靈,這裡的姑娘們也格外水靈,外頭的人很多,行走江湖的女子有不少,但更多的還是男子。
尤其酒樓之上,有不少以口論招的場景,雖然南嫣一句也聽不懂,不遠處還有擂台比賽,吸引了不少好鬥之人,周圍圍觀的群眾也叫得格外振奮,南嫣對那些不感興趣,兩人就慢慢朝前走著。
越往前鋪子越多,確實有很多好玩好看的東西,除了頗受女兒家們歡迎的胭脂水粉,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武器,鑲嵌著寶石的匕首,還有珠寶,玉石,瓷器,各種商品琳琅滿目,瞧得人眼睛都花了。
南嫣不喜歡那些,卻正好挑了兩隻彩繪的昆侖奴麵具,一隻遞給他,一隻戴在自己臉上,然後敲著麵具發出悶悶的笑聲,“趙師兄,我這樣,你還能認得出我嗎?”
趙修言彎了彎唇角,然後點頭道,“自然認得出。”說完也學著她的模樣將麵具帶上。
南嫣輕笑一聲,於是兩人帶著麵具繼續往前走,走得累了,南嫣又聞到空氣裡彌漫的芙蓉酥的香氣,便支使這人去給她買吃的。
芙蓉酥的香氣確實誘人,那鋪子也不遠,趙修言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後摘下麵具笑著看她,“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南嫣立馬老老實實地點頭,嘴裡還念叨著,“快去快去,我都餓了。”
趙修言聽了這話便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頂,然後轉身去了那胡同口不遠處的芙蓉酥鋪子,很快就給她買回了一盒點心,手裡還多了一個水囊,然後又護著她慢慢往前走。
南嫣捧著那盒糕點,一邊小口吃著,一邊還遞一塊到他嘴邊,不過被麵具擋住了,“趙修言,你吃不吃?”
對方輕輕搖了搖頭。
目光落到那張清媚溫柔的臉龐上,眼底似乎露出一絲久違的笑意,然後伸手,指尖略有些輕顫著,替她擦去了嘴角的碎屑。
他的指尖微微有些冰涼,尤其觸碰她的時候,指腹輕輕蹭著嘴角的位置,動作比往日更加顯得小心翼翼。
兩人一路往前走著,大概是擔心人多,會將兩人衝散,他的手不知何時就牽過來了,牢牢地握著她的手掌,帶著她一路往前走著。
今天晚上的他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
往常的趙師兄是很會念叨的,他會跟她講述青州各處的風土人情,會給她介紹各種好吃的食物,還會說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今晚的趙師兄也不知是怎麼了,突然之間門就變得沉默下來了。
南嫣隱隱察覺到了什麼,不過沒說破。
她說話時,他就一旁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地嗯上一聲作為回應,他的眼神看上去是很高興的,裡頭充滿了柔情,隻可惜麵具遮著臉,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兩人順著人流一直往下,吃了好吃的湯圓,品了可口的蜂蜜花釀,又看了一場振奮人心的擂台賽,最後居然是個靈活的胖子贏了第一名,拿走了五十兩銀子,南嫣笑著拍著手,誇那個胖子渾身上下的肉沒有一處是多餘的,身旁的人便也跟著笑了。
然後小心護在她身旁,不讓旁邊的人擠到她。
他牽著她的手,又往前繼續走著,兩人就像一對再正常不過的夫妻,從一開始走到了儘頭,路的儘頭是有條平靜的河,河對岸還有人在放花燈,走過最後那段路的時候,南嫣慢慢將手從他手心抽出來了。
然後輕吐了一口氣,抬眸,麵色平靜地說了句,“就到這裡吧,教主大人不必再送了,我該回去了,要不然有人會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