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嫣抿著唇,隨後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了,鐘先生。”
話音剛落,對麵的人又皺了下眉,搖了搖頭對她說,“鐘先生不行,不能這樣稱呼我,太生疏了,換一個。”
南嫣也覺得不行,但她就是故意的。
不過在聽到他說的這話後,她還是老老實實的低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抬頭朝他溫柔笑了聲,“那我喊你鐘嶺可以嗎?”
鐘嶺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麼異樣,臉龐在燈光的反射下顯得蠻溫和,“嗯……可以,不過偶爾還可以再親近一些。”
這讓南嫣又猶豫了下,然後問了聲,“那鐘先……嗯,鐘嶺,你有什麼比較親近的小名嗎?”
問完以後,對麵的男人明顯沉默了一瞬,他那樣子看起來應該是不太喜歡的自己的小名,眉頭也微微擰了起來,
“有是有,但那個名字我不太喜歡。”
不過南嫣明顯很有興致,且那雙瑩潤分明的眼睛就這麼靜靜的瞧著他,鐘嶺看她也不像是那種會取笑人的人,沉默一瞬,又掃她一眼,然後用自己那斯文微沉的嗓音說,
“叫……小艾。”
“我一般不跟彆人講,那個名字,就算了吧,你就叫我鐘嶺,其他的不用在意了。”
而聽到他說出的“小艾”兩個字,南嫣明顯有些忍不住了。
她原本是抿著唇的,最後笑得腦袋都低下來了,整個身子在他懷裡微微顫動著,發絲都順著襯衫的縫隙滑進了領口裡,癢絲絲的,到最後南嫣才收斂了一些。
不過臉上還帶著笑,說,
“好的,我知道了,小艾同學。”
說完就被大金主斜睨了一眼,那眼神輕飄飄的,大概是在用眼神提醒她收斂一點。
南嫣還是忍不住彎了下唇角。
等到南嫣笑完,就覺得脖子有些發酸,因為對方是坐在椅子上的,她原本一直是低著頭伏在他懷裡,但因為要說話又不得不仰著臉看他,這個姿勢抱久了就很累。
南嫣手掌撐在他的腿上想要支起身來,掌心按壓著對方大腿附近,隔著布料,鐘嶺都能感受到腿上那一片柔軟的觸感。
那隻手是纖細的,溫暖的,還是軟綿綿的,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觸感,像是一道細微的電流躥過,是他並不討厭的那種感覺。
大概是對方一直都在克製著,保持兩人之間留有些許間隙的那種分寸感,讓人心生好感。
當鐘嶺低頭時,正好就對上了南嫣看過來的眼神,大概是支撐得久了,脖子也有些酸了,所以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他低頭掃了一眼,看到對方裙子的領口低落,因為傾斜的姿勢而微微露出縫隙,隱約可以瞧見裡頭包裹著雪白肌膚的淺紫色的蕾絲花邊,隨著她呼吸起伏的動作,領口間微微鼓起的曲線也跟著若隱若現。
此刻她還仰著臉,而鐘嶺低著頭。
那隱秘的場景看得就更清楚了。
而這樣的情狀,她自己似乎還沒有注意到,反倒是動了動脖子,語氣有些不自在的問他,“鐘先生,我這樣脖子很酸了,具體的操作流程我差不多都能了解了,以後我會多注意一些的,我現在可以起來了嗎?”
大概是習慣使然,她又下意識的拿出了工作時的那種態度了,喊了他一聲鐘先生。
但鐘嶺這次卻沒注意到,也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微變了一下,下意識地將身上的人推開了一段距離,就連臉上原本緩和的表情也收斂了些。
“嗯……可以。”
南嫣這才從他身上起來了,稍微整理了下裙子跟鬆散的頭發,對於方才發生的事情好似一無所知。
鐘嶺見狀又拿起了桌上的紅酒,掩飾性的抿了一口,他看到南嫣又坐回自己的位置,手裡還不停地摸著那張銀行卡,眉眼間是止不住的歡喜笑意。
看到她那副毫無察覺的樣子,鐘嶺心中似乎也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奇怪,於是又喝了一口紅酒,隨意轉開話題問了句,“對了,你今年多大了?”
多大了?
南嫣聞言忽然鬱悶看他一眼,像是在怪他怎麼能亂問女孩子的年齡呢?
但鑒於他目前是她的大金主,給的錢也夠多,於是南嫣麵不改色,眼也不眨的說了聲,“一十六了。”
鐘嶺發出細微的輕咳聲,喝的那口酒也差點咳出來,好在他的餐桌禮儀向來很好,情緒平複後,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南嫣的臉上,明顯是不信的。
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
那麼嫩的麵相,說她是高中生都不會有人懷疑,怎麼可能跟他同歲?
他也知道這人多半是在說假話。
不過鐘嶺也不生氣,笑了笑又看她一眼,繼續說道,“說老實話吧。”
南嫣想了想,又說了句,“一十四了。”
“真的嗎?” 鐘嶺還是不相信,眉梢微微動了下,似乎覺得眼前這人說假話的樣子很有趣,他又說道,
“不說老實話,要扣錢的。”
聽到這話後,南嫣捏著銀行卡的手指明顯緊了下,臉上也顯露出些許懊惱的神情。
猶豫了片刻,她才說道,“那你彆跟會所的經理們說實話,我今年一十了,會所是按年紀拿提成的,年紀大些,資曆老些,彆人才不會隨意欺負我,扣我提成的。”
鐘嶺聞言失笑,他其實也猜到了,這樣年輕的女孩子,年紀最大不會超過一十歲,可是為什麼好端端的會來做這一行呢?
看著她那副安靜柔順的樣子,鐘嶺壓下心底的那一絲好奇,他覺得自己不該對一個工作上的夥伴有這麼多的疑問跟好奇,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看著那女孩吃點心時眉眼溫柔的模樣,他總覺得像這樣氣質沉靜的女孩子不該跟那些燈紅酒綠的夜場生活攪和在一起。
她就像是一株安靜綻放的百合,靜悄悄的,渾身上下充滿乾淨的氣息,不該被那些繁雜的東西所沾染乾擾。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的事情有些深了,鐘嶺還是隨意問了一句,“你這個年紀的話,現在應該還在學校裡,為什麼不去讀書呢?這樣以後起碼會有一個好一點的工作環境,對你自己也好。”
鐘嶺心中想著,他隻是以一個過來的身份在勸慰她罷了,這並不是好奇。
南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她眼睫微垂著,長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鐘嶺看著,隻覺得這樣的女孩兒渾身上下忽然透露出了一股落寞的感覺,或許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來那天在路燈底下看到她時的場景。
明明是個韶華正茂、朝氣蓬勃的小姑娘,卻顯露出那樣的孤寂與落寞的氣息。
整個人好像失去了光彩,褪去了工作期間的喧鬨與紛擾,讓她身上好像隔了一層朦朧的薄霧,仿佛與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可她明明還很年輕,比他小了六歲。
在他的印象裡,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在校園內,手裡捧著書本跟奶茶,被溫柔體貼的男朋友擁在懷裡,兩個人過一段令人懷念又幸福的校園生活。
好一會兒,鐘嶺才聽到她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平靜溫和的語氣跟他說,“鐘先生,其實,我是從老家偷偷逃出來的。”
“我家裡人不讓我讀書,高中讀完就逼我嫁人了,為了一十萬塊錢的彩禮錢要把我強行嫁給一個摔斷腿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是鎮上有名的流氓,有些暴力傾向,喜歡打架!我不肯,後來就逃了。”
南嫣又咬了一口甜點,甜味在口腔內緩慢散開,讓她的情緒明顯平和了許多,看他的眼睛裡也露出了些許淺淡笑意,“我剛到陵城的時候,全身上下就隻有千塊錢。”
“因為年紀太小,很多工作的地方都不肯招收我,我就在車站的接待所睡了兩天。”
她說話的聲音緩慢而輕柔,讓人很容易產生一種代入其中的感覺。
“說句不怕鐘先生笑話的話,那個時候,看著口袋裡的錢一天比一天少,我急得很想哭,又很想去扒車站的垃圾桶,然後撿瓶子去賣,後來沒辦法,才在周姐的介紹下去會所工作的。”
她說著臉上的笑容又溫柔了不少,看向他的目光平靜而柔和,瑩白的臉龐在燈光的照射下好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瑩光,“不過我也沒那麼倒黴的,我現在身上已經存了一些錢了,打算去自考,等考上了我就可以換個工作了,到時候就不用待在會所上班了。”
鐘嶺聽著聽著,全部的心神跟注意力就都被對方說的話吸引了,目光也慢慢的落在了眼前的這個女孩身上。
他的眉頭不自覺皺緊,大概是難以想象,在這種物資豐饒,什麼都不稀缺的年代了,還有人會因為家裡的逼迫而偷逃出家。
更沒有想到,僅僅是為了一十萬塊錢,就可以逼迫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一個斷腿的流氓,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
他在報紙或者網絡新聞上確實聽到過類似的消息,但他一直覺得這樣的事情離自己很遠,而現在親耳聽到麵前的女孩兒說出來的時候,心中莫名有些不適。
這種不適包含了很多複雜的情緒。
一十萬能做什麼呢?
鐘嶺沉默想著,可能舉辦一場派對的錢都不夠,他隨手送給瀟瀟的一條項鏈都不止這些錢了,更彆提還有其他的事情了。
可眼前的女孩子卻因為這點錢,差點被自己的親生父母賣了。
鐘嶺真的很難理解,可能是他生活的世界太過美好,他從來不需要為了錢而感覺到發愁,更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女孩子,為了攢錢辛辛苦苦工作……她穿著最便宜的衣服,背著沒有品牌名稱的帆布包,什麼都沒有,在混亂繁雜的會所中,也能守住底線,活得安穩而滿足。
這樣的女孩子真的很難讓人不尊重。
鐘嶺輕吐了一口氣。
隻不過在聽完她說的話後,他心底仍舊有種悵然的感覺,有些難以平靜。
或許是因為,越是美好的人和事,背後隱藏的故事更能打動人。
尤其是知道了她的美好,即使是經曆過了一番風雨波折,還始終能夠在混亂的場景中維持住自己的本心,這種難能可貴的美好就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鐘嶺目光靜靜看過去,他此刻似乎有些明白了,也怪不得她年紀那麼小,說出的話卻總有一種沉穩的意味。
可能對她來說,從前他跟她傾訴的那些事情,那些感情上的困擾跟麻煩,跟這個女孩身上所遭遇的事情比起來的話……
根本算不了什麼吧。
鐘嶺低著頭笑笑,心中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情緒,他又抬頭看向對麵吃著甜點的女生,小口小口的,一點也不浪費。
他倒是願意給她錢幫她一把,也不是因為什麼奇怪的理由,純粹就是想要這麼做,畢竟有時候慈善晚會中隨手捐出的錢都有幾百萬了,幫她一把也算不了什麼。
隻不過這種無緣無故的幫助更像是在施舍,難免有些傷人自尊,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子是個自尊自強的女孩子,否則此刻過得,應該就是另一種方式的生活了。
要是南嫣知道他此刻的想法,絕對很想告訴他,她的自尊其實也沒那麼要強,受點傷也沒關係的,所以請施舍她吧,絕對不要猶豫的施舍她吧。
她真的一點也不介意的!
不過這位鐘公子沒有讀心術,看不清她心底所想。
鐘嶺現在正想著,或許他以後可以將她的工資再提高點,畢竟跟在他身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那些事情倒是可以以後再說。
鐘嶺想完那些事情,又將心底隱隱蔓延的情緒壓下去,抬頭看向對方,問道,“明天中午有時間嗎?”
南嫣也抬眸看向他,她臉上又恢複了往常那副安靜柔順的樣子,仿佛剛才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
她朝他點頭應了聲,眼裡露出些許笑意,“鐘先生不用這麼客氣,我什麼時候都有空陪您的。”
鐘嶺也笑了一聲,“嗯,很好,你也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彆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明天有個朋友生日,需要去應付一下。”
南嫣微微一怔,隨後自然答應了,她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要上崗工作了。
不過想到那天在包房裡的那些朋友,南嫣猶豫了一瞬後,又謹慎的問了一句,“好的,那鐘先生,我明天是需要穿的正式一些,還是隨意一些,需要我帶些禮物嗎?還有如果您的朋友見過我在會所上班的話,我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鐘嶺就朝她笑了笑,如果不是因為距離太遠,他可能想伸手拍拍她的腦袋,“不用,不用這麼緊張,隻是朋友間的普通聚會而已,他們應該是去玩的,所以你穿的隨意一些就可以了,到時候有其他需要的話,我會幫你準備的。”
聽到這話,南嫣眉眼彎了下,大概是對方的態度過於溫和,讓她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鐘先……”
“啊,不對,應該是小艾哥哥。”
鐘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