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湘一個人在顧淮遇的辦公桌前站了半晌, 最終又一個人轉身，負氣地離開了。
——人家夫夫兩個聊鑽石聊得正嗨，好不好看美不美的, 壓根兒就沒人理她。
那她還站在那裡討什麼嫌！
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變得由近到遠, 最終聽不太清了。
這時候, 田翼又敲門進來彙報：“顧總, 顧老先生已經上車準備離開了。”
“嗯。”顧淮遇稍一沉吟，又問：“哆哆和嗷仔呢？他們在做什麼？”
田翼：“小少爺們一直在房間門裡，沒出來。”
末了他又補上了一句：“……顧老先生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也沒問小少爺們在做什麼，倒是剛才三小姐下樓的時候向管家打聽了一聲小少爺們，我看管家沒說什麼, 三小姐也沒深究。”
“好。”顧淮遇說：“知道了。”
顧總這句話說完，田翼就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了出去, 並體貼地給他們關上了門。
沈卿是聽顧淮遇問起, 才想起哆哆和嗷仔以及顧家人的關係。
……可能是在這裡活得太安逸太無拘無束, 也沒有鬥爭。
他隻默認自己是崽崽們的“舅媽”, 卻全然忽略了顧鐸和顧傲還隨他們媽媽的姓, 姓顧。
——從血緣上來說，哆哆與嗷仔還應該叫老顧總一聲外公呢。
不過外公來了也不問崽崽們一聲，而且顧鐸和顧傲之所以在顧宅備受欺負，連基本的生活都很難保障，跟老顧總這個外公也有直接關係。
——自己女兒的遺孤他都不管，不聞不問的，其他人見了他這態度，更懶得管了。
當然，顧老先生畢竟年紀大了, 甭管他有多大家業，這裡沈卿也不想道德綁架他，非要他看管自己女兒的遺孤。
隻是既然他不管顧鐸他們，那麼顧鐸他們不出來見外公也正常。
於是沈卿對顧淮遇說：“老顧總和三小姐來，也沒說叫哆哆他們，估計崽崽們都在房間門裡學習呢，根本沒聽見外頭的動靜。”
沈卿是不想顧淮遇這個做小舅舅的，再覺得哆哆他們沒禮貌。
但話一說完，他又覺得大佬跟顧家其他人不一樣，大佬不可能會那麼覺得的。
——顧淮遇問哆哆和嗷仔在做什麼，更多的可能，是他擔心再發生像上回顧明來家裡搶崽崽們玩具那樣的事。
誰知道這次顧淮湘過來有沒有又把熊孩子也帶來？
他是想保護崽崽們。
果然，顧淮遇聞聲抬頭看了沈卿一眼，眼裡有些莫名。
但他也什麼都沒說，隻應了聲：“嗯。”
隨後，顧淮遇拿起桌上的一遝文件，翻開。
半分鐘後，發覺沈卿還站在自己身邊，他再度抬頭：“你還不走？”
顧淮湘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離開了。
沈卿聞言眼珠一轉，思襯：“……啊？我在這裡打擾你了？”
顧淮遇：“……”
倒也不是打擾。
隻是……
沈卿已經說：“我這不是尋思留下來，跟你交流交流感情麼？”
顧淮遇：“……”
“咳咳！”
“交流什麼？”
“彆那麼嚴肅嘛。”
沈卿倒也不再站在大佬邊兒上了，他又繞到桌子的另一側，站在顧淮遇的對麵兒。
卻又腰一彎，兩隻手肘撐在大佬的辦公桌上，捧著自己的臉與顧總對視。
沈卿：“我這不是擔心你心情不好麼？你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倒苦水也可以哦。”
……剛才剛跟自己的親身父親一通掰頭，儘管顧淮遇全程都占了上風，他也從不是弱勢者的形象。
但沈卿覺得是個人心裡都會難過的吧。
他半趴在大佬桌上：“反正我也看到了，你也彆不好意思，要是想哭……”
“沒有。”
顧淮遇已經冷臉打斷他：“我沒事，謝謝你。”
說著，他直接將被沈卿壓住的文件抽出，同時表示：“沒事你就可以出去了。”
在大佬抽出文件的時候，身體也跟著向前滑動了幾公分的沈卿：“……好吧。”
他也不勉強。
說著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藍鑽戒指。
“那這個……真給我了？”
顧淮遇抬了下眼，問他：“喜歡嗎？”
沈卿：“喜歡呀！”
顧淮遇：“那就給你。”
沈卿：“……”
這幾天被大佬寵壞了，他都快沒有金錢的概念了。
但剛才顧淮湘嫉妒的表情沈卿也是看得真真切切。
顧三小姐也是見過世麵的人。
雖說最近可能手頭真的很緊，以至於她很容易就嫉妒得麵目全非，但沈卿也在對方的提醒下重新意識到了這兩枚鑽石的價值！
沈卿：“但是為什麼？你不說清楚，我真不好意思要了。”
這他可是實話實說。
再喜歡也不能再要。
他收一個都怪不好意思的了！
就當他沒出息，沒見過世麵也沒什麼眼界吧。
真的做不到一口氣拿大佬這麼多東西！
顧淮遇已經專心看起了文件。
但這次大佬卻也沒沉默，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我錢多。”
沈卿：“？？？”
沈卿忍不住了，不得不發表感慨：“啊？哈？這……這個理由，倒是獨特。”
……真的很獨很特！
估計整個華城能這麼說話的人都不多。
主要是彆人想說也沒有這資本啊……
顧淮遇稍稍從文件中抬頭，看著對麵的青年，語氣驟然認真：“如果我很快就不在了……我死以後，你跟哆哆和嗷仔能守住多少財產？”
沈卿：“……”
眼睛又是一轉，沈卿實話實說：“守不住。可能也就能守住一些信托基金裡的……？”
這種遺產該怎麼繼承的事情，他真的不懂。
顧淮遇又應了聲：“嗯。”
沈卿：“……”
沈卿大概懂了。
大佬這麼變著法兒地給自己房產、名貴的珠寶，其實都是在給自己擴充小金庫——
顧淮遇是早就料到他死後，他名下的產業會被各個勢力占有、劃分與搶奪。
他能夠留給自己和崽崽們的，也就是一些現金，還有這些容易變現的東西了。
這樣至少可以保障他們的生活。
而這些財物在他那龐大的財產麵前根本不算什麼，所以真到了那天，也並不會引起彆人的注意。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顧淮遇現在名下的資產應該得有幾千個億，才會有這種效果吧……
不然就顧淮湘那種看到寶石和大彆墅都雙眼放光的，怎麼可能不來搶他的珠寶和房子！
但話說回來，這個話題也太悲愴了些。
大佬都快死了。
這會兒琢磨的卻還是他死以後，該怎麼給自己和崽崽們留遺產的事兒……
忽然展開這麼肅穆的話題，沈卿有點不適應。
“情況真有那麼嚴峻嗎？”
沈卿繼續趴在桌子上，兩手撐腮看著顧淮遇，思考：大佬的財產可能主要還是他名下的公司，還有基金股票等？
那這些他真的搞不定。
就算繼承了也管理不了，還是要找人代管。
可外麵的那些人又如狼似虎的，難保不會使什麼手段，到時候他們又不懂，那不是被人耍得團團轉，倒真不如一開始就不插手、拿著錢好好生活了……
但是如果哆哆和嗷仔再大一些，應該會懂。
想想原著裡，二十年後霸氣滅掉顧家、打壓沈家氣勢，在華城狠狠興風作浪一番的反派兄弟們，至少可以說明哆哆和嗷仔都有這個實力和天賦的。
而那還是他們一路被打壓，隻能偷偷學習、且財產一直被原主剝削的情況下。
要是好好將他們養大……
沈卿突發奇想：“等哆哆和嗷仔再長大些就好了。”
顧淮遇翻閱文件的手一頓。
再度抬頭看他。
沈卿看著大佬的眼睛，從正麵看過去，顧淮遇雖然麵色蒼白、兩頰削瘦，但因為麵部輪廓完美深邃，反而顯得整張臉更立體了。
除此之外，大佬的五官又生得極為正派，劍眉星目，器宇軒昂。也一點都沒有從側麵看去時的，那種陰鷙冰冷的感覺。
怎麼看都是個英俊帥哥。
一想到帥哥這麼勤奮敬業，卻要英年早逝，這誰能不唏噓啊！
沈卿想到，顧淮遇又不知道他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死。
於是在大佬的打量下，他儘情做著連自己都知道不切實際的假設：“你也不用想太多，隻要大佬你再堅持堅持，等他們長大就好了。哆哆今年都七歲了，再培養個十年……哦不，八年，十五歲差不多了，可以當家了！”
顧淮遇：“……”
沈卿：“嗷仔是太小了點……不過那小子聰明，又有哆哆在前麵帶路，那就給他十年的時間門吧。”
顧淮遇：“……”
集團太子爺十五歲上位，估計就算有人有小心思，那也得掂量掂量了。
他們家孩子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沈卿想想還把自己想興奮了，覺得要真這樣那也不錯啊！皆大歡喜了嘛！
顧淮遇盯了他半晌，緩緩問道：“那你呢？”
沈卿：“我？……我怎麼了？”
眼見青年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張揚，也不知道在什麼美夢呢，顧淮遇放下手中的文件：“你這……考慮的是不是有點遠？哆哆今年還不到七歲。”
沈卿：“過完生日就七歲了。”
“……”
顧淮遇深吸口氣，再一次跟他確認：“所以你的打算就是，八年十年後讓年僅十幾歲的哆哆和嗷仔來繼承公司？”
沈卿：“……是啊。”
不明白大佬的意思，沈卿覺得這樣的自己也不算惡毒舅媽吧，畢竟崽崽們現在就那麼有正事兒了，而且他們未來也是要爭這些的。
“怎麼了嗎？我覺得他們能勝任的。”
顧淮遇也一愣，完全因為他理直氣壯的態度。
他重新又問了一遍：“……那麼你呢？這期間門你都做什麼？”
“嗨，原來是說這個。”
沈卿：“我當然是負責好好將他們養大了！”
顧淮遇：“……”
顧淮遇朝他眯了眯眼睛，之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忽然說：“我看你也不笨。與其指望還不到七歲的他們，不如我現在就培養你。”
沈卿：“？”
顧淮遇：“等我死了，集團的事情就由你負責。”
沈卿：“我？？？”
“嗯。”
顧淮遇竟然煞有介事地一點頭：“這樣我也能安心了。”
沈卿：“……”
他直覺顧淮遇是開玩笑的。
然而大佬已經變戲法兒似的，從桌子底下抽出一遝文件。
“我我我可不行！”沈卿果斷拒絕，他就是個大廠打工仔，怎麼可能……
“不難，很簡單。”
顧淮遇將那些文件直接放在桌麵上：“先把這些看完，然後給我做個彙報。”
沈卿：“……”
直接跳著離開了大佬的桌子。
蹦到了一旁的書架前，他乾脆半趴在書架上，試圖將自己身形掩藏：“彆開玩笑了！這我可不敢看。”
誰知道那裡麵是不是什麼機密東西？
再說……
“啊，頭痛。”沈卿又一扶後腦。
再說誰想管這事兒啊！
他有幾個億，夠花就夠了。
幾千億什麼的誰想要誰就拿去……
唔，雖然這麼想有點對不起大佬，那好歹也是大佬辛苦打下的江山。
但沈卿總不會自信到自己能挑大梁！
這也太跨專業了！
再說，那得多天真啊，要他真的相信顧淮遇是想讓自己打理他的財產。
對方多半也就是逗他玩兒。
那他也就陪著大佬玩玩了。
看著削薄的身子幾乎快擠進書架裡的青年，顧淮遇又有一種想要揚起唇角的衝動。
“過來。”他叫沈卿。
“不不不。”沈卿：“你先把那些東西收起來，咱們還能做朋友的。”
“……朋友？”
顧淮遇稍一挑眉，隨後微微向後一靠，長指在桌麵上敲了敲，再次出聲：“過來。”
沈卿：“……”
隻好過去了。
就站在顧總辦公桌前麵，姿勢標準地像個正在聽取老板指示的下屬。
顧淮遇問他：“你真不想學點東西？趁我現在……你想去工作，做個副總也不會很難。”
“……不用了吧？”
沈卿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讓他管理財產指定不是真的，但要他做副總可能是真的！
那樣自己就更容易被偷窺……啊不，是被看了！
沈卿嚴詞拒絕：“大佬您忘了，我的夢想是做一條鹹魚的！”
“沒忘。”
顧淮遇：“但是不衝突。”
沈卿：“……不行，鹹魚隻能躺著。”
顧淮遇卻又一點頭，表示無所謂：“允許你躺著上班。”
沈卿：……
大佬，你說好的冷酷嚴苛的老板形象呢？
沈卿：“……”
立馬變成哭喪臉：
“一定是你嫌棄我了，要把我支走去工作，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
沈卿覺得自己的演技應該不錯。
然而顧淮遇依舊不為所動：“那倒沒有，你也可以在這裡辦公。”
沈卿：“……”
不是，讓我安心地做一條鹹魚真的會讓你那麼難受麼？
顧淮遇：“你還太小……”
“停，打住！”
覺察到大佬又要灌他雞血，沈卿趕緊叫停了對方。
……
直接開啟下一話題！
戴著藍色鑽石的手再度在空中晃了晃，沈卿：“那這個我就收下了……還是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再給您回個禮吧！”
顧淮遇：“咳咳！”
“回禮……你要給我回什麼禮？”
大佬的嗓音忽然有點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