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 顧淮遇正式跟崽崽們說了收養的事。
沈卿在一旁聽了，也仔細觀察著哆哆和嗷仔的反應，然後發現……這倆崽根本就沒啥反應。
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顧淮遇提起說起明天會去辦收養手續, 以後崽崽們就記在他們的名下, 顧鐸聽了後也隻是點點頭，非常乾脆地說：“好。”
顧傲表情倒是豐富了一點——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 先是瞄了他哥一眼, 然後“唔”了一聲, 也跟著點了點頭, 最後繼續用自己的小餐叉叉小果盤裡的水果吃。
然後這件事情就算是敲定了。
從始至終都沒用得著自己開口說什麼的沈卿：“……”
就算知道收養會很順利。
可沈卿也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甚至這過程也，太過簡潔了吧！
就是一家人吃完了飯, 坐下吃個水果喝個茶的功夫, 幾句話就把這件事給定下來了。
不過簡潔也不是壞事。
沈卿原本就怕麻煩。
再說了，過程雖然簡潔，但顧總送給崽崽們的財產可一點都不簡單……
看著坐在一邊沉默低頭的顧鐸, 還有吧唧吧唧咀嚼水果粒、小腮幫一鼓一鼓的嗷仔，沈卿不確定他們是否知道自己從明天開始就直接是億萬富翁了。
至於崽崽們對被收養的接受度為什麼這麼高。
這裡就先不說顧總了, 沈卿覺得就自己現在跟崽崽們的關係，被他們叫聲爸爸也不過分吧？
想到這裡, 他當即笑眯眯地說：“那就叫兩聲爸爸聽聽吧。”
聽見他說了什麼以後，沉默顧鐸猛地抬頭看他，臉上表情多了幾分不自然。
嗷仔則再次忘記了咀嚼, 就支棱著腮幫子轉頭，跟他哥哥一樣看向沈卿。
兩個崽崽先是看了看沈卿，跟著又齊齊扭頭看向桌子另一邊的顧淮遇。
顧鐸低眸，小手再度緊緊握在了一起, 似乎是在糾結。
嗷仔則問：“為什咩要叫大大（爸爸）呀？是舅媽是大大，還是舅舅是大大捏？”
沈卿：“……”
好吧，嗷仔是真的還小，而且他才一歲多的時候就沒了親生父親，在嗷仔的世界裡，可能根本不明白父親到底是做什麼的、又意味著什麼。
……所以合著這崽兒對被收養沒意見，該吃吃該喝喝的，是壓根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自以為沒有他小嗷仔什麼事兒呢。
沈卿給他解釋：“因為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你和哥哥的爸爸了……這樣吧，你們叫舅舅大爸爸，叫我小爸爸就成。”
顧總好歹也是他們家的經濟支柱，沈卿識得好歹，才不會那麼猖狂地跟大佬爭大小王。
主動退位讓賢做小爸爸，沈卿：“以後嗷仔說話要記得先把食物咽掉再說，當心噎到。……當然，咽掉之前要好好咀嚼，這點你得學學你小舅……學你大爸。”
被沈卿提醒咽掉食物再說話，小嗷仔就在咀嚼了兩下後直接將口中的水果咽下了，然後繼續眨著大眼睛看沈卿：“為什麼要學大大（爸爸）？”
大概是因為在顧家和在幼兒園裡都有被搶過食的緣故，嗷仔吃什麼東西都喜歡狼吞虎咽。
雖然因為嘴巴小、咀嚼費力，他吃得並不快，但那架勢一整個兒就是餓崽撲食，即使咽不下去，他也要先抓著食物用小手拿著、或者先放嘴裡含著。
沈卿觀察了一段時間，就總結出了這個規律。
即便在這個家裡並沒有人跟他搶食物，沈卿之前也一直有跟嗷仔解釋強調這點，但不得不承認，單憑嘴上說的解釋是很難改變小孩子因為受到刺激而養成的習慣的。
沈卿隻好換個思路。
他說：“因為大爸每吃一口食物都會咀嚼三十多下。”
顧淮遇聞言看向沈卿。
沈卿注意到大佬的目光，第一時間衝他露出了個完美的微笑，充滿逢迎——看我做什麼，大佬你那麼吃飯對於崽崽來說是很有教育意義的！
雖然內心真正的想法是：為啥大佬吃什麼東西都那麼慢，原本見識過顧總吃蛋糕咀嚼三十多下，還以為他是在慢慢品鑒。
但當顧總吃大米飯也是這麼操作的，沈卿就不由開始不確定他到底是在品嘗食物，還是因為難以下咽。
不過內心的想法當然不能就這樣真實吐露啦，畢竟現在是在教育嗷仔吃飯不要急。
於是沈卿又對嗷仔說：“多咀嚼幾下，不僅吃香好看，儀態好，腸胃還健康。所以你需要細嚼慢咽，記住了嗎？以後吃東西的時候都想想你大爸，學一學他。”
“唔。”嗷仔聞言又扭著小脖子望了望顧淮遇，小腦瓜裡努力回想剛才一起吃飯時，小舅舅的儀態和動作，感覺差不多明白了，就乖巧地扭回身子，衝著沈卿一點頭，表示：“嗷仔，試試叭！”
嗷仔說試就會試的，這小孩兒就這點好，要麼不答應，答應了就不敷衍。
沈卿很滿意，又對他說：“況且有你大爸爸在，也沒人會搶你的食物。”
……以前解釋沒人會搶他的食物了，嗷仔總是記不住。現在沈卿隻好嘗試搬出大佬，希望大佬的威望和與生俱來的氣勢能叫這崽崽安心。
專心跟嗷仔講著的時候，沈卿沒注意到顧淮遇一直在看他，眸光深邃。
他又對顧傲說：“所以吃什麼東西的時候也不需要著急……嗷仔仔細想一下，最近是不是你想吃什麼就有什麼呀，也沒有人再搶走嗷仔的好吃的？”
嗷仔認真聽著沈卿的話，之後懵懵懂懂地撓了撓自己的大腦闊，努力回想——
好像的確是喏。
最近嗷仔，想吃什麼都可以吃到！
他和哥哥的新的房間裡，舅媽還特意給他們準備了一個小推車，裡麵堆滿了好吃的，裡麵有嗷仔最喜歡的小米餅和兒童奶酪棒！
眼見嗷仔眼睛變得亮亮的，小胖腿又不規矩地動了起來，沈卿知道這是這崽感覺到安全的信號。
他指了指自己，又問嗷仔：“所以你叫我什麼？”
嗷仔：“小大大！”
沈卿：“……是小爸爸。”
嗷仔很認真地再次嘗試：“小爸、大！”
沈卿：……行吧。
一般小孩子好像是在很小的時候就會叫爸爸了，不過以前嗷仔沒有爸爸可以叫，估計也沒人訓練他，現在反而是這個很該熟悉了的詞還吐字不清晰。
不過看在這崽說小爸爸大的份上……沈卿，選擇洋洋得意幾秒鐘。
“不錯。”
雖然之後他還是得指著顧淮遇又問嗷仔，“那這位呢？”
嗷仔：“大大大！”
“？……”
沈卿抬頭看向對麵的顧淮遇，顧淮遇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也回眸看他。
沈卿衝大佬眨眼睛，表示——也行吧，雖然嗷仔沒有按照計劃說‘大爸大’，但至少他一直都在說您大。
顧淮遇：“……”
眉梢稍微抽動了一下，進而開始保持眼皮下耷的姿勢。
再然後，他轉眸看向另一邊的哆哆。
沈卿也看向了顧鐸，這崽崽兩隻小手還握在一起，低著頭。
在嗷仔叭叭叭地積極叫人並練習發音時，顧鐸並沒有出聲，什麼都沒叫，隻是一味垂著頭。
這就是沈卿忽然要崽崽們改口叫人聽聽的原因。
與嗷仔不一樣，顧鐸對他的親生父親應該還有印象，沈卿也知道他一直很珍惜親生父親留給他的那塊玉佩，那塊玉佩至今還被哆崽隨身攜帶著。
所以雖然不反對被收養，但顧總給出收養崽崽們的理由是為了防止他們之後被顧家的其他人騷擾、為了順利地進行財產繼承……沈卿覺著，這些理由顧鐸應該還不太懂。
或許他隻是因為自己和顧淮遇對他不錯，所以就同意了小舅舅提出來的事。
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叫爸爸。
所以哆哆會感到困惑、一時間改不過來口也是正常的。
改口要趁早。
不然以後會越來越彆扭。
不過既然已經發現哆哆對改稱呼有障礙，沈卿和顧淮遇就都不想太逼他。
顧鐸畢竟是個心思敏感、又沉默內斂的孩子。
兩個大人看著這崽兒的反應，見哆哆沒有開口的意思，也不急於這一時，最終誰也沒有強迫他。
隻是客廳中的氛圍就瞬間有點凝固。
偏趕上這時，練習發音累了的嗷仔，又給自己叉了一塊紅心火龍果吃。
為了防止小少爺們噎到，張嬸都是將水果準備得碎碎的，但嗷仔的嘴巴太小，腮幫上又有好多肉，以至於吃什麼東西都有種鼓著腮咀嚼的效果。
沈卿等他咀嚼完咽下，又抬手擦了擦嗷仔的腮幫子，試圖幫他把不知怎麼濺到麵頰上的水果汁水抹掉。
隻是一擦之下沒有完全擦掉，嗷仔卻以為他又過來摸他了。
被摸了小腮幫的嗷仔這回記得要揉回來，重新給自己標記一下。
……他用自己的小胖手揉啊揉，那些汁水反而被嗷仔自己塗了個滿臉，一下子就成了個花臉小貓。
沈卿完全被他可可愛愛的樣子萌到了，下意識又哈哈哈地笑出聲，還找來鏡子給嗷仔照。
嗷仔也被自己花臉小貓的模樣給逗得咯咯樂，對著鏡子睜大眼睛看了半天，又撲到顧鐸那邊要哥哥看。
正對著哆哆的是一張肉乎乎、粉嘟嘟的大臉蛋，皮膚滑滑嫩嫩，湊近了還能看到一些細小絨毛。
嗷仔就睜著大眼睛衝他哥哥樂，搞得顧鐸先前還糾結在一起的小手都無意識地鬆開了。
就在這時，沈卿竟然又沾了點火龍果的汁水，塗到了哆哆的臉上。
顧鐸沒有防備，很快就被人在一側臉蛋上畫了三道杠。
……單看那側的側臉也很像是一隻小貓咪，沈卿繼續在旁邊哈哈哈地樂，甚至還因為顧鐸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而笑得前仰後合。
對麵的顧淮遇：“……”
反觀一邊被畫花了臉的顧鐸……向來成熟沉穩的哆哆，不會因為沈卿無傷大雅的玩笑而生氣，也更加不會做出你抹花我的臉、那我也來抹你的事。
他隻是震驚無奈、又習以為常地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白襯衫的大人，再一次覺得或許這個人才是個孩子……
顧鐸重新抱起手臂，挺直腰板地坐在一邊。
即使坐在椅子上後，兩條腿都挨不著地，也依舊不影響他的一臉深沉狀。
隻是就連顧鐸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剛才糾結在一起的手被沈卿這樣一打岔，已經鬆開了。
剛剛因為無論如何都叫不出那兩個字的窘迫、不好意思、難為情的感覺，也都煙消雲散。
顧淮遇注意到顧鐸的變化，又不禁看向自己對麵的青年。
沈卿還在笑著。
嗷仔清脆的小聲音也摻雜在其中。
即使是全不顧及形象的大笑，青年依舊眉眼彎彎，唇紅齒白。
而且很神奇的，不經意間，他就能給這個本該死氣沉沉、沒有什麼生機的冬日注入許多活力。
.
下午的時候，沈卿在網上訂購的睡衣被送到了。
他買的這一批睡衣依舊都是兩截式，隻不過是薄薄的絲質睡衣，穿在身上再在樓上睡覺就不會那麼熱了。
一夜過去，看起來基本相安無事。
反正早上起來，沈卿發現並沒有再發生自己一覺起來、正八爪魚式纏著顧總的情況，他的扣子也沒有被蹭掉。
這讓他不由得再一次感慨金錢的重要性。
——一樣都是睡衣，換上材質好的睡覺就是舒服。
當然沈卿今天也不能賴床，因為就在昨天，哆哆的好同學，許蔚明小朋友有說過今天要來他們家裡找玩。
聽說許蔚明在家裡哭鬨了好幾天，非要來找哆哆玩，他媽媽終於受不了，就把電話打到了沈卿這裡，詢問是否方便。
似乎對於整個華城的上流圈來說，但凡是與顧淮遇沾上邊兒的地方都屬於是虎狼之地，一般人不敢輕易接近，也不能接近，更彆提主動提出過來拜訪。
主要是顧總素來冷淡，直白冷厲，也從不參加什麼社交。
想過來拜訪都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更多的時候是根本聯係不上顧總。
哪怕是家裡多了兩個崽崽，在外人看來這一家人也神秘得很……這主要是因為顧鐸像他小舅舅一樣深沉，似乎還繼承了沈卿的宅。
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除了許蔚明小朋友外，也從沒見他跟什麼接觸過。
哆哆尚且如此，嗷仔這個整天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偶爾學習偶爾睡覺的崽兒，就更不會主動出去交朋友了。
所以想來沾邊兒的人依舊求取無門。
是許蔚明跟哆哆的關係不錯，加上上次許蔚明小朋友的生日會是顧總親自出麵向許家拋了橄欖枝，許蔚明媽媽的底氣才足了一些。
而且那次生日會她有跟沈卿交換過聯係方式，聯絡起來也的確方便，她就直接把電話打過來了，詢問兩家的孩子可不可以一起玩。
許蔚明媽媽昨天在電話中說：“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沈先生，明寶一直吵著要見哆哆，說想跟哆哆玩。……如果您那邊不方便，我也可以派人把哆哆和嗷仔接到我們家……哦您也可以一同過來，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哆哆他們的。”
沈卿當然不會覺得不方便了，事實上他正愁家裡的崽崽們朋友少呢。
但出於對自家崽崽的尊重，沈卿還是沒有當即就答應下來，隻是回道：“我需要先問一下哆哆的安排，您也知道這孩子給自己增加了不少課業……如果哆哆同意的話，明天我派人去接明寶。”
“好的，好的沈先生。”明寶媽媽：“不過不用您來接，哆寶那邊沒意見的話您告訴我個時間就行，我派人把明寶送過去……”
“沈叔叔，你還記得我嗎沈叔叔。”這時候，電話那邊又傳來一個萌萌的軟軟的小聲音。
是許蔚明小朋友。
大概沒人能抵抗得了這種萌萌可愛的童音，尤其許蔚明還是個混血，沈卿依稀還記得他的模樣，上次麵過就覺得他長得很可愛了。
沈卿的聲音立即軟了下來：“唉，是明寶嗎？沈叔叔當然記得你。”
“是我呀，我是明寶。”許蔚明：“沈叔叔，我可以去你家玩咩？明寶都想你啦！”
沈卿：……
一瞬間狂捂胸口。
他家裡的兩個崽崽，哆哆高冷，嗷仔自我，都不是這種會撒嬌、甜膩膩地說想大人了的崽兒。
……雖然自家的崽也很可愛啦。
但誰能拒絕這個張口閉口就是想你了的寶貝呢！
沈卿當即就想說可以可以。
不過還是出於對哆哆和嗷仔的尊重，他先掛斷了電話，然後去問自家崽崽們的意見。
這兩天布置玩具房，顧鐸自覺自己的心變野了長草了，也的確積壓了許多功課——對比他為自己製定的學習計劃，的確是落下了一些。
於是當天午飯過後顧鐸就把自己關進房間裡學習了，連午覺都沒睡，搞得沈卿都不敢輕易打擾……所以不確定明崽過來玩，會不會被哆少爺判定為是影響了他的學習進度。
但沈卿也沒想到，顧鐸聽了自己的轉述後，竟然想也沒想地點頭表示：“可以。”
“哇。”把沈卿都搞驚訝了。
哆少爺可是個小酷哥的形象來著，也從沒見他理過其他小朋友。縱然知道許蔚明小朋友經常給哆哆打電話，但沈卿也沒想到顧鐸竟然會一口就答應下來！
看來那位許蔚明小朋友真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