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在顧淮遇還活著期間是這樣。
所以這個男人為什麼敢摸顧總家的崽?!
看他那個模樣,應該不是那種照顧孩子的老師之類……
擦了把汗,稍稍冷靜下來的盧敬望向對麵的漂亮男人,問:“這位是?”
回答他的是一向少言寡語的顧淮遇。
顧總依舊風格淩厲,言簡意賅:“我愛人。”
盧敬:“哦哦愛哎哎哎?!……顧總的愛人?!”
聲音在短短幾秒鐘轉了好幾個調,盧敬眼睛都瞪圓了——顧淮遇怎麼連愛人都有了!!!
對麵沈卿聽的差點出戲了,原本挺嚴肅的氛圍,突然因為對方忽然發出的雞叫聲而有點崩塌。
沈卿強行凹住自己大家長的人設,沒有笑出來。
已經被他放開小耳朵,但按住了小肩膀的嗷仔卻主動介紹:“介是我們小,爸爸!”
人類幼崽的聲音很洪亮。
充滿自豪。
因為那個壞壞的大胖子哥哥說他和哥哥沒有爸爸,嗷仔一直很生氣,所以這一次做出聲明的時候,他刻意很用力地咬住發音。
就是要告訴彆人他們有爸爸噠!
還有兩個!
所以一指旁邊的大爸爸,嗷仔又洪亮宣布:“介是大,大爸!”
盧敬:“……”
頭腦裡被他忽略的信息又出現了,好吧,是想起來了,好像前幾個月是說顧淮遇結婚了。
是聯姻。
跟一個沈家的男孩兒。
據說那個沈家的青年不僅隻是沈家旁支,還是個小明星。
這麼看起來,外形氣質似乎是呼應上了……
但是,沈……沈家的那個男孩,竟然有這種能耐麼?……能拿下顧淮遇???
他怎麼聽顧淮榮說過,說沈家送來的人膽小又木訥,也是個沒存在感的……
顧淮榮,該不會從始至終都把他當傻子耍吧?
怎麼給的信息全都是錯的?!!
盧敬還是不敢確定,或許顧總也像自己一樣,在外麵養了個人呢……
這麼想著,他就鬼使神差地望向戴棒球帽的青年,問了一句:“是沈先生嗎?”
他望向那青年的時候,顧淮遇就在那個瞬間撩了撩眼皮。
那青年倒是露出了個微笑,很疏離客氣的假笑,不願多提自己身份似的:“是啊。”
“……沈先生,久仰久仰……”
意外獲得肯定答案的盧敬反應不及,又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緩解尷尬緊張的氛圍。
這時,沈卿已經主動開口,說:“彆久仰了,還是說正事吧。”
話說出口,沈卿才覺得自己這個口吻,跟顧淮遇有點像。
但因為顧總總叫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沈卿也不想跟這位盧總墨跡太久。
一是沒必要,二是這裡畢竟人多,雖然他戴著帽子,又是糊咖,可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
網上扒他的浪潮這兩天才剛剛退熱,已經躺平的沈卿並不想繼續上熱搜。
他把話題拉回到了孩子們的身上:“首先你兒子肯定是有錯,而我家崽崽們至今也沒有收到他的道歉,這與盧先生您錯誤的教育方式有關,所以盧星豪小朋友還是欠我們哆哆和嗷仔一個道歉,請你儘快想辦法讓他道歉。這是其一。
其次,您在這裡就直接打罵起自己的兒子,到底是做給我們看還是……”
“不不,沈先生彆誤會,我不是做給你們看,是你們也看到了,這個孩子實在氣人,我都管不了……”
“如果以前你們沒太放縱縱容他,好好教育引導,今天他就不會傷害我們家哆哆和嗷仔。”
沈卿直接打斷他,並不想聽他的那些解釋。
他言辭十分犀利,十分有條理地說:“盧先生剛才沒在,或許沒聽到,你的兒子直接說要把你找來弄死我們,你身邊的這位穿西裝的男士也有對我們進行過恐嚇。”
盧敬:?!!
趕緊死亡射線瞪向自己身邊的眼鏡西裝男。
他依舊覺得盧星豪會變成現在這樣,是被他媽和這位他表舅慣壞了。
沈卿:“恕我直言,貴公子做錯事,您這個做父親的責任最大。”
盧敬:“……”
沒想到自己會被個小了十好幾歲的青年教育,盧敬卻不敢不服氣,連忙應著:“唉是是是。”
沈卿:“而且,如果你們做家長的沒有開口閉口地讓人死,我覺得這麼大的孩子應該說不出那麼跋扈的話吧?所以盧先生,您都叫誰死過啊?需不需要我替他們報個警?”
盧敬:“唉是……啊不是,不是,沒有死過,那就我的口頭禪!……”
周圍一圈兒看熱鬨的人,基本上都被顧淮遇的保鏢隔絕在外了,但他們還是能聽見裡麵的聲音和稍微看見一些景象的。
沈卿說完,人群中就立即有人表示沒錯:“對啊,這家長太囂張了,就算不是弄死人,平時也沒少欺負人吧。”
“霸淩啊,妥妥的霸淩!剛才他們孩子打人還想用錢來擺平,現在好了吧,碰上更硬的茬子了!”
“我就是個普通老百姓,攢一個月的錢才帶孩子來這裡消費一次,誰能告訴我這個盧家是做什麼買賣的?我看看能不能避雷。”
“我倒是比較好奇對麵那一家……是什麼隱秘的富豪家庭麼?有誰知道啊?怎麼他們家的小孩兒就這麼乖,這麼有禮貌啊!啊啊啊好想吸!”
“果然孩子教育跟有沒有錢沒關係,看看人家神秘大佬家的孩子,人家那麼多保鏢跟著都沒有仗勢欺人,反而是那個私生子,到處挑釁,嗬嗬。”
“都是私生子了,還能教育出什麼好東西來。那位年輕先生說的對,那個姓盧的責任最大!孩子這麼大了也不給名分,大小老婆都被他惡心死了吧,怪不得孩子那麼扭曲暴戾。”
“誰說不是!欺負彆人是因為彆人沒有爸爸,我看他才缺少父愛吧!妥妥的就是心理變態了這孩子!”
眾人議論紛紛中,盧敬頂著紅得像要滴血的臉接受沈卿的教育,表示:“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教育好盧星豪,顧總,沈先生,您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彆生氣了。”
圍觀的群眾需要解決,越拖事情越糟,這種時候盧敬也隻能放下臉皮陪著笑臉,畢竟不道歉這事兒就沒完。
說完,他又對顧總身邊的兩個小娃娃說:“顧鐸少爺,顧傲少爺,不好意思,是我教子不嚴,我代盧星豪向你們道歉。您們也大人不記小人過,彆生氣,等我教育好他,再帶他登門致歉。”
“小霸霸,那個壞哥哥,他沒有霸霸麼?”這個時候,嗷仔清脆響亮的小聲音又響起。
他再度揚起脖子看向身後麵的沈卿,從上麵往下望,他的大腦袋幾乎遮住了全部的小身體。
嗷仔不懂對於眼前那個盧叔叔來說,讓他鞠躬道歉說軟話是怎麼樣大的犧牲和“恥辱”。
他隻是碰巧聽見旁邊有人議論說盧星豪缺少父愛,就很不理解——“介個叔叔不就是壞哥哥的霸霸咩,那為什咩,他沒有父親愛?”
“這個問題……”
沈卿看了對麵的盧敬一眼,還是很直白地回答了嗷仔:“因為有些人雖然是爸爸,但他並不喜歡他的子女,依舊很自私,所以才沒有愛呀。”
絲毫沒有給盧總麵子。
盧敬:“……”
嗷仔懵懵懂懂地點點頭,他還不懂什咩是愛,但他還有問題:“那為什咩,壞哥哥沒有霸霸愛,就要欺負我哥哥?我哥哥以前也米有霸霸愛,但是哥哥從不欺五人!”
嗷仔的小奶音過於清脆了,說話快時吐字也比同齡人要清晰,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聽見了他的聲音。
顧鐸因此愣住了。
沈卿也是。
沈卿想,不愧是做什麼事都直來直去,一針見血的龍傲天崽……
嗷仔有時候看問題的角度比大人都犀利。
是啊,顧鐸以前也沒有爸爸疼愛,早早地就失去了雙親,慘還是他最慘。
但他沒有欺負過任何人。
要說真欺負人,顧鐸根本不需要像盧星豪那麼跋扈,以哆哆的早熟和智商,他想要背地裡陰誰也不是做不到。
可是沒有過。
除非是那些欺負他的人,顧鐸才會回以反擊以外。
這崽崽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什麼人。
想到這裡,沈卿又開始心疼這個崽崽了。
這樣剛強、有原則的哆哆,原著裡到底都經曆了什麼,才被逼成大反派的……
下意識摸了摸嗷仔的大臉蛋,又忍不住摸了摸顧鐸的頭發,沈卿說:“因為你哥哥光明磊落,又勇敢堅強。他能承擔自己生命裡的苦難,並不屑於把自己的不幸發泄到彆人的身上。”
……
這麼文藝的話,沈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口的。
但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雖然說完以後沈卿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嗷仔似懂非懂地聽著,驀地忽然點了點頭,握住小肉拳頭“嗯!”地叫了一聲。
總之他哥哥最好最棒最膩害就是了。
嗷仔,懂惹!
一旁的顧鐸則又將頭狠狠地埋了下去……這次倒不是想流淚。
而是……顧鐸覺得自己被誇得臉紅了!
遠處,已經被幾個西裝男控製住的盧星豪,也看向了沈卿那邊。
與自己的親生父親互毆後,盧星豪已經不覺得自己還能有爸爸了。
但他一直怨恨爸爸有了弟弟,就再也不要他了,他很怨恨、很委屈,想要發泄自己的怨恨。
卻全然忽略了,自己也在給彆人帶來傷害。
自己也是那個遭人怨恨的惡人……
所以是他沒有顧鐸堅強麼?
是他不光明,才把自己的苦發泄到了彆人身上?
盧星豪狠狠地沉浸在震驚和打擊當中……難道自己才是垃圾???
.
盧敬替盧星豪道了歉,並再三保證他們家的兒子絕對不會再來挑釁哆哆和嗷仔,之後,又向因為阻攔熊孩子而負傷的田翼道歉,賠償了相應損失,這件事才算過去。
雖然田翼表示自己並沒有受傷……被幾個小孩子打受傷,傳出去他還要不要混了?
但夫人說,沒受傷也要收取適當的精神損失費,反正那個西裝男說他們盧家有錢。
這點田翼還是很認可的。
突然拿到一小筆巨款的田翼很高興。
替哆哆和嗷仔收到了一筆精神損失的沈卿,也還算滿意——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讓對方有個教訓!
當即拿這筆錢先給崽崽們的黎弘叔叔包了個紅包,畢竟他也護崽了,總不能田翼叔叔拿到了補償,黎弘叔叔卻沒有。
之後,沈卿又問哆哆和嗷仔剩下的錢該怎麼分配。
兩個崽崽都沒什麼猶豫,說要給爸爸們。
因為爸爸們也護崽了,哆哆和嗷仔已經學到了,要把錢分享給幫助過他們的人。
沈卿……又被狠狠感動到了!
當然,盧家父子今天付出的代價也不隻是這些。
之後沈卿還聽說,盧敬會見的那幾個隔壁市來的大客戶,一聽說他家熊孩子把顧淮遇家的孩子給惹了,就再也不提項目的事,都恨不得直接買單帶娃離開。
他們原本也隻是來開個會,順便帶娃度假才來這家餐廳的。
也沒想談合作業務。
是看在盧大少爺還算熱情的份兒上,才說可以試著合作。
但是誰能想到盧大少爺養出來個熊孩子,竟然招惹了顧總……嘛,不是顧總的事兒,主要是因為這個熊孩子!
能教出熊孩子的家長能是什麼好家長?
飛揚跋扈兩麵三刀的,大客戶們表示:跟這樣的人合作能有什麼好下場?
走了走了。
隻是臨走前,他們也紛紛來沈卿他們這個包廂遞了名片,並都熱情地表示有機會的話,很想要跟顧總見上一麵。
但都被黎弘給打發了回去,理由是:“顧總是帶夫人和少爺們出來吃飯的,私人時間不方便會客。”
但名片倒是都收了。
也算是很給麵子了。
回去路上,沈卿想起最開始自己跟盧星豪以及那個西裝男掰頭的時候,顧總就有在後麵跟哆哆和嗷仔說話。
他理解顧淮遇當時是不屑於跟那小孩子或者西裝男交流,他是在等對麵真能說得上話的人趕到。
但沈卿還是很好奇,那會兒顧總滔滔不絕地,跟崽崽們都說了什麼。
他好奇,就直接問了哆哆和嗷仔。
已經有點困了的嗷仔打了個小哈欠,卻還是握緊小拳頭,聲音鏗鏘有力地:“窩大爸爸說,沒人可以仗勢欺崽哦!”
沈卿:“……”
這個倒很符合顧總的風格。
之後,他又看向顧鐸。
顧鐸想了想,雖然大爸爸說的話他全都記得,但感覺還是要回去整理消化一下,現在也說不好,就搖頭簡單表示:“沒什麼。”
沈卿:?
這怎麼還上升成秘密了?……
原本也隻是隨口一問,現在搞成秘密了,沈卿反而更上心了。
這次直接看向顧淮遇。
他們依舊坐著豪華保姆車出動,沈卿跟顧淮遇就坐在一排。
夜幕降臨,外頭的霓虹燈色彩斑斕,車裡卻有些暗。
沈卿一回眸,就看見顧淮遇線條分明的側臉,鼻梁高挺,唇線鋒利,鳳眼微闔。
……平時這個人睜眼的時候,那雙淩厲的鳳眼從側麵看去,會顯得有些陰鷙狠辣。
但這會兒顧總閉上了眼睛,再搭配他蒼白的麵色,看上去就有點虛弱。
……
還有點好看?
或許是側臉弧線太分明、鼻梁過於高挺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生病太瘦,喉結過分突出所以才顯得性感?
總之這種搭配,讓沈卿徒然想到了一個詞——美強慘。
……關鍵是,這樣的大佬依舊給人感覺不好惹。
然後沈卿也真心地承認,顧總今天,是挺帥的。
“大佬,你怎麼了?”隻稍微打量了一會兒虛弱的顧淮遇,沈卿便下意識放軟了聲音問他怎麼了。
並有點擔心,大佬不會是哪裡不舒服,或者犯病了吧?
原本隻是吃個飯,沒想到還是鬨出了個小插曲,顧淮遇又久不出門……
這麼想著,沈卿就近一步靠近對方。
崽崽們都坐在前排,他不想驚動顧鐸他們,所以低聲詢問:“是哪裡不舒服?”
顧淮遇聞聲,輕闔下去的眼皮挑起些許,也沒有說話,隻是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沒事。
沈卿下意識握住那隻手。
感覺那隻手還是冰涼一片,他就一直握著了,給大佬捂手,並小聲說:“有什麼事你就說哦。”
顧淮遇略微側過頭看了看他,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抽出那隻手,就保持側頭的姿勢,喉結上下滑動了下,然後再度緩緩閉上了眼睛。
車子略微發生一些搖晃。
又過了一會兒,顧淮遇感覺青年忽然摸了摸他的額頭,隨後,青年清雋的麵容不斷放大……
從上車起摘掉帽子的沈卿,發覺身邊的人體溫似乎有些不正常,便下意識探了探對方的額頭。
但他的手都被大佬的手指給冰麻了,摸什麼都是燙的,於是沈卿就乾脆伸脖子出去,想用自己的額頭去貼貼顧淮遇的,測溫。
……今天親了兩個崽崽的麵頰,也小動物一樣貼著額頭安慰了被欺負的崽崽們,沈卿已經完全習慣了。
他也把顧淮遇當成了家人。
尤其是脆弱的大佬,感覺就也像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崽崽,下意識覺得貼貼也沒什麼的。
就根本沒有想那麼多。
但沈卿湊過去的時候,無巧不巧,正碰上車子一個急轉彎……
沈卿:???
額頭沒有貼上。
嘴唇倒是一軟。
對方溫熱的氣息迎麵撲來。
……沈卿的唇,直接抵在了對方乾燥微涼的唇瓣上。
沈卿:???
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隻看到近在咫尺的顧淮遇,霍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