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衡趕緊攔住,“行了,行了,先彆拜了,正事要緊。”
他隨手指了一個人說:“我的隨從應該快追上來了,你去迎一迎,把他帶過來。”
那莊戶響亮地應了一聲,把長竹竿塞給身邊的人,小跑就走了。
沒過多久,他果然領著洗硯過來了。
“我的五爺誒,你跑這麼快乾嘛?”洗硯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看了眼那群莊戶,“他們沒冒犯您吧?”
傅玉衡擺了擺手,“沒人冒犯我,我讓人喊你過來,是有事吩咐你去做。”
洗硯忙道:“誒,爺您吩咐。”
傅玉衡道:“你去套一輛馬車,把馬介甫馬先生請來,我有事請他幫忙。”
“好嘞。”洗硯應了一聲,“等紅藻姐姐追上來了,小的就去。”
“為什麼非得等她追上來?現在就去。”
洗硯為難道:“怎麼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什麼叫我一個人?”傅玉衡指了指那些莊戶,“這些不都是人?”
見他還要勸,傅玉衡忙截住了,“行了,彆廢話了。耽誤了我的正事,有你好果子吃。”
洗硯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正事,聞言果然不敢再多說,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就要走。
但還沒走出兩步,就聽見後麵喊道:“你先回來。”
洗硯麵上一喜,“五爺,您改變主意了?”
傅玉衡道:“我是改變主意了,你多套幾輛車,把幾位姑娘也接來一起玩吧。”
洗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好吧,好吧,都聽您的,誰讓您是主子呢?”
傅玉衡笑罵道:“趕緊去吧,竟還抱怨起我來了。當心我告訴公主,讓她扣你月錢。”
“可彆。”
一說要扣月錢,洗硯急了,“我去,我去還不成嘛!”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因著他們家的仆人不許額外找主子討賞,月錢是彆家的三倍。
像洗硯這樣的貼身小廝,一個月就有三吊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了。
雖然知道主子多半是開玩笑的,洗硯也不想冒這個險。
那些莊戶看著洗硯的背影,臉上滿是羨慕。
對他們來說,洗硯如今擁有的地位,已經是夢寐以求的了。
傅玉衡道:“帶我去看看那個馬蜂窩。”
莊戶門聞言,頓時急了,“這可不敢,那些馬蜂大得很,會咬人的。”
讓主家去直麵危險,他們可擔不起這責任。
見他們如此堅持,傅玉衡無奈,隻好先去找老婆了。
“你們誰領我去荷塘吧。”
這倒是可以,沒什麼危險。
那領頭的立刻自告奮勇,抄近路把傅玉衡帶到了荷塘邊。
這時候荷花剛剛開放,但荷葉已團團,還未走近,便有一股清香被微風送來。
再走近一些,就能聽見隱隱約約的歌聲。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依稀正是采蓮曲。
隻不過,其中一道聲音,怎麼那麼熟悉呢?
等傅玉衡走到荷塘岸邊,卻不見徒南薰,卻有歌聲從花葉掩映中傳出。
岸上守著幾個才留頭的小姑娘,看見莊戶領著錦衣華服的傅玉衡前來,有聰明的就猜出了他的身份,趕緊領著小姐妹們行禮。
傅玉衡抬手免了她們的禮,一邊往荷塘裡張望,一邊問道:“公主可是在裡麵嗎?”
“在的,在的。”一個穿紅衣裳的小姑娘膽子最大,脆生生地答話,“公主想要泛舟,王大娘和秦大娘便推了船來,公主和綠蘿姐姐都在船上呢。”
綠蘿姐姐好溫柔,還給她們糖吃。
傅玉衡左右看了看,見不遠處擺了張小方桌,桌子上還有幾碟點心,便走了過去坐著。
“我在這裡等一會兒,你們去玩吧。”他指了指桌上的點心,“這些點心你們拿去吃吧。”
幾個小丫頭眼睛一亮,參差不齊地謝了賞,一人端了一碟跑了。
雖然這點心都是莊子上做的,但平日裡,他們可舍不得用這麼多的糖和油。
等了大約有半個時辰,伴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蚱蜢舟靠岸,徒南薰扶著綠蘿的手跳下船,吩咐駕船的兩個婦人,“把這些藕帶都搬下來吧。”
卻是他們四個人架了兩條小船,兩個船上都堆了大量的藕帶。
傅玉衡起身走了過來,“采這麼多藕帶做什麼?要醃鹹菜?”
“衡哥,你來了?”
聽見他的聲音,徒南薰欣喜地轉身跑了過來,卻又忍不住嗔道,“什麼醃鹹菜呀,我是要做印泥。”
聽見關鍵詞,傅玉衡才想起來,他翻閱誠王的藏書時,好像看到過一個做印泥的方法,要用到藕帶裡抽出的絲。
“那可是個精細活兒,你有那個耐心嗎?”
彆的不說,隻是第一步“抽絲”,傅玉衡看著書上描寫的步驟都覺得頭疼,更彆說要自己上手做了。
徒南薰嘻嘻一笑,理所當然地說:“我當然沒那個耐性了,但我有錢呀。凡抽出一兩藕絲,我就給一兩銀子。”
傅玉衡瞠目片刻,忍不住對她伸出了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一時竟是忘了。
他們兩個說著話,那兩個婦人王氏和秦氏也把兩船藕帶都搬了下來,來向公主交差。
徒南薰便跟兩人說了自己要藕絲,隻要藕帶裡抽出來這種,每抽一兩她就給一兩銀子,問兩人願不願意乾。
秦氏與王氏大喜過望,連連說願意,並保證一定把最好的呈給公主。
徒南薰又交代道:“等明日我會叫人去教你們怎麼抽,抽出來之後放在竹筐裡,用細紗布遮住,萬不可見了塵埃。”
“公主放心,小婦人等做活兒一向乾淨,更何況是公主您要的呢。”秦氏陪著笑答話。
徒南薰笑道:“我也就是看中你們兩個穩重,這才把這重任交給你們。”
又吩咐綠蘿,“我記得咱們馬車上還有幾包糕點,你給他們一家拿兩包。”
“是。”綠蘿應了。
正巧這個時候,紅藻也領著一群人,捧著食盒找了過來。
綠蘿便叫了兩個身強體壯的婆子,幫著秦、王二人把藕帶搬回家去,自己則是親自去馬車上拿了幾包糕點,給兩人送去。
她又私下裡對兩人說:“咱們家的規矩你們是知道的,下人們伺候主子都是分內之事,主子輕易是不看賞的。
今日公主特意命我賞你們,就是看中你們的意思,兩位可千萬謹慎,莫要辜負了公主。”
一席話把兩人說得激動萬分,好像過不了幾天,就會把她們從莊子上調回府裡一樣。
雖然心裡清楚沒那麼容易,但能被主子記住,已經是了不得的好事了。
兩人謝了又謝,又一意要留綠蘿吃茶。
但綠蘿憂心這回來得匆忙,帶的人也少,怕主子那邊有吩咐時找不著人,堅決婉拒了。
把綠蘿送出院門之後,這對妯娌還忍不住誇讚。
“怪不得小小年紀就做了公主的貼身人呢,就這份穩重,我家大丫頭再修十輩子也趕不上。”
“誰說不是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