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入隨園 這個道理她們未必不明……(1 / 2)

這個道理她們未必不明白, 隻是很多時候,都不願意深思而已。

因為青樓之中並非沒有容貌普通的姑娘,很多人小時候生得玉雪可愛,長大之後反而容貌平平。

但青樓並不是善堂, 無論買進來的姑娘長大之後是傾國傾城, 還是醜若無鹽, 鴇母一個都不會放過。

容貌好的被逼著去接客, 容貌差的則是乾各種粗活, 吃最差的飯菜,每日裡非打即罵。

總而言之一句話, 隻要進了那個地方, 就彆想著有一天好日子過。

在隻有糟糕和更糟糕的境遇裡,她們美麗的容貌,為她們爭取到了稍好的待遇。

至少在容色衰落之前,她們是被好吃好喝的養著, 還有小丫頭伺候著。

但這樣的待遇絕不會超過三年, 因為一個花魁的花期,最多也就三年。

等到花期過後,那種憔悴和疲憊,不到二十歲的姑娘看著就像是四十歲。

但這並不是苦難的終結, 失去了搖錢樹地位的她們,會被鴇母轉手賣給次一等的樓子。

為什麼《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家喻戶曉, 還是有那麼多青樓女子像抓救命稻草一樣, 在歡場中尋找救贖?

這些姑娘並不是傻子, 她們太清楚了,若不趁著花期逃出來,日後就再難有機會了。

至於自贖自身?

彆開玩笑了, 你一個弱女子,鴇母有的是手段擺布你。

傅玉衡給她們留了思考的時間,大約過了一刻鐘,才繼續道:“長得好並不是你們的錯,錯的也從來不是你們,你們是受害者,所以完全用不著自輕自賤。”

他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若說無恥,嫖_客和妓_女哪一個更無恥?

“但過於出色的容貌,的確容易引人注目,也容易招來災難。”

傅玉衡歎道:“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犯錯的人有恃無恐,沒有犯錯的人反而要承擔惡果。”

有一個穿淺紫色對襟褂子的姑娘抬起了頭,“傅五爺,我願意去養魚,也願意去種地,您能讓人來教我嗎?”

那些姑娘們,有人露出了了然之色,有人卻還茫然無知。

那個穿淺紫色衣裳的姑娘見狀,解釋道:“種地養魚風吹日曬的,便是再美的容貌,用不了兩三年,也就變得平平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了複雜的神色,“若是能過幾天正常的日子,這張臉要它何用?”

傅玉衡問道:“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那姑娘道:“奴家柳若梅,若梅是樓子裡的媽媽取的,至於我原本的名字,早就不記得了。”

“原來是柳姑娘。”

傅玉衡知道她,她就是第一個被馬介甫救回來的人。

“看來傅五爺是知道我的。”柳若梅笑道,“當初我身上起滿了紅疹子,有些地方都已經潰爛了。

我為鴇母掙了那麼多錢,她卻不肯花錢替我請個正經大夫。見我人不行了,就直接把我丟進了亂葬崗。”

這話立刻就引起了好幾個姑娘的共鳴,她們紛紛附和起來。

“不錯,我也是病得昏昏沉沉的,被丟到了亂葬崗上。”

“我是被龜奴打斷了脊骨,那老虔婆伸手摸了摸,說是不中用了,就讓人把我丟去喂狗。若非馬公子來得及時……”

說到這裡,這位姑娘說不下去,通紅的眼眶裡充斥著恨意。

幸福的人都差不多,悲慘的人卻各有各的苦難。

有了柳若梅一個帶頭的,她們紛紛響應,願意去種地養魚。

傅玉衡道:“實不相瞞,我們夫妻與馬兄,很早就在為諸位的日後打算了。

正好我有一個莊子,還沒想好要乾什麼,得知了諸位的情況之後,便決定辦一個旅遊度假村。

裡麵開辟的有果園、有菜地、有稻田、還有魚塘和禽場,正需要許多人手。”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神色更加真誠,“諸位姑娘放心,不管你們想乾什麼,我都會請人去教你們。

日後不管你們在哪個崗位工作,給你們開的薪酬絕對公平合理。”

“公平合理?”柳若梅問出了眾人的疑惑,“給多少報酬不都是東家定的嗎?這個公平合理,又從何談起?”

傅玉衡解釋道:“公平就是男女同工同酬。隻要是做同一個崗位的,無論是男還是女,都能得到一樣的報酬。

至於合理,主要是每月給你們開的薪水,在滿足基本生活所需之餘,還能有一部分結餘。

並且,你們在我那裡工作超過一年,每個月還會有一部分工齡工資。

這些都會寫進合同裡,合同一式兩份,第一份的合同期限是三年。三年之後是走是留,全憑各位的心意。”

這在後世,也就是最基本的待遇了。

可在這個年頭,單隻是“男女同工同酬”這一項,就足以稱得上是驚世駭俗。

且不說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女子拋頭露麵,做和男人一樣工的,就算是民國新舊思想衝撞最厲害的時候,那些女工的待遇也後世人瞠目結舌。

她們的工時普遍在十二到十四小時之間,但得到的報酬,卻隻有乾同樣工作男工的百分之六十左右。

是她們不夠勤勞,不夠肯乾嗎?

是這坑爹的世道,不肯給她們公平。

一個穿藏藍衣裳的姑娘難以置信地問:“您說的都是真的?不是拿我們消遣吧?我們女人,怎麼可能和男人拿一樣的錢?”

傅玉衡道:“我們夫妻才是大東家,我們說可以那就是可以。如果誰有意見,你們就讓他們直接來找我,我這裡有的是道理跟他們講。”

說到這裡,他又話鋒一轉,“當然了,若是有偷奸耍滑的,也是無論男女,一樣的懲處。”

“什麼懲處?”一個姑娘顫抖著問。

“扣薪水唄,還能怎麼樣?”傅玉衡笑道,“咱們家裡可不興打罵那一套。若是挨了打受了傷,豈不是要耽誤乾活了?”

他這話說的像個周扒皮,但姑娘們卻都笑了起來。

她們在青樓裡,不知道吃過多少鴇母調_教的手段,如何會不明白,這世上有的是既能讓人鑽心的疼,卻又半點不留傷痕的法子?

她們笑了,氛圍也一下子就隨著她們的笑聲輕鬆了起來。

傅玉衡笑問道:“怎麼樣,願不願意跟我簽合同,成為我們隨園旅遊度假村的一份子?”

“隨園?”柳若梅低聲重複了一遍,“隨緣呀,真是一個好名字。”

另有一個姑娘道:“咱們姐妹能聚在一起,可不就是緣分所致嗎?”

她們便七嘴八舌地說:“我願意簽合同,什麼時候能去乾活呢?”

傅玉衡與徒南薰相視一笑,道:“合同早就印好了,想簽隨時可以簽。至於什麼時候可以去乾活嘛……”

他沉吟了片刻,“如今隨園已經建成了大半,果樹要到明年春天才能栽種,這個季節咱們這邊種水稻也早就晚了。

但種菜的地方專門建了有玻璃暖棚,防備冬天用的,現在過去可以先種菜。

養魚的話這時候隻能買些大魚扔進去,叫他們明年自己下魚苗了。”

盤算完了之後,他抬頭看向姑娘們,“你們是想種菜,還是想養魚?”

眾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打著眉眼官司,有的還湊在一起低聲商議。

大約過了一刻鐘,她們總算是商量出了結果,由柳若梅做代表,“不如我們先去吧,大家先相互幫襯著乾活,看做哪個順手。”

“也好。”傅玉衡點了點頭,給了她們最大的優先選擇權。

主要是她們以前都沒乾過這些,現在就要她們選,跟盲婚啞嫁有什麼區彆?

徒南薰道:“今天你們先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我和衡哥再來時,會多帶幾輛馬車,到時候大家一起過去。”

柳若眉道:“如此,就麻煩公主和五爺了。”

雙方商量定了之後,徒南薰又讓人把專門帶過來的糕點布料等搬了過來,平均分發給了這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