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眼鏡。
阮茉多留了一個心眼。
她對自己常年戴隱形眼鏡的這個習慣,從來沒有過什麼異議,視力不好、戴框架眼鏡醜,戴隱形就也沒什麼不妥。
周子珩也沒有跟她說過有什麼問題,因為隱形眼鏡這個東西,從她爸爸媽媽還活著的時候,就讓她佩戴了。
但這既然是程舒瑜問出的話,阮茉就會警惕。她琢磨了一下程舒瑜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儘管已經是幾年前問的了。
阮茉沒表態。
周子琪似乎隻是提了一嘴,繼續道,
“其實你上高中那會兒,我們就懷疑你戴美瞳。”
“……”
周子琪:“因為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又大又亮。我都羨慕死了。有一次跟你吵架,我們兩個人互相扯頭花。”
那個時候阮茉也還小,在外滿懷心計的同時,私底下也會犯一些小幼稚。和周子琪不對付到了極點,用最原始的手段抓著對方頭發往牆上錘的事也比比皆是。
那一次,周子琪就是發現了阮茉的眼球邊緣,有些層次感。
高中時代,女孩子也會開始悄悄買美瞳,每天班上的女生都會躲著老師,下了課換上各式各樣漂亮的美瞳,眨著大了一圈的眼睛哢嚓哢擦拍漂亮的照片。
周子琪:“扯完後,我就和程舒瑜開始研究你的眼睛那麼好看,是不是戴美瞳了。吧啦吧啦了好久,每天都在琢磨。”
“最後確定你絕對戴了,我就很生氣,覺得你已經那麼漂亮了,為什麼還要戴美瞳?把眼睛放大了,不就更好看了!想要迷倒全學校的男生啊!”
這一段說的,周子琪自己都有些羞恥,阮茉也一個沒忍住,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稍微一鬆,嘴角往上彎了彎。
是啊,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周子琪頓了許久,望著門外愈發壓抑的天。阮茉忽然也覺得沒有過去那麼繃緊了神態了,要是小時候能聽到周家大小姐對她服軟,那那個時候她絕對得樂開了花。
現在姍姍來遲了這麼多年,反而倒是很平靜。
周子琪又看了眼二夫人的靈位,其實她母親應該是周氏的第二夫人,但周氏的輩分在外麵都說不明白,他們這一支被踢出局後,周氏的二夫人就隻剩下了周子川母親一人。
周子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她也是負使命今天過來吊唁。任務已經結束,她該回家了。
阮茉送她到門口處,站在門邊,天空上忽然就飄下來幾片雪花。
潔白的雪花,明明是那麼多純潔無暇,可不知怎麼的,周圍的天氣忽然就變得有那麼些壓抑。
黑色的出租車載著周家大小姐緩緩離開了吊唁場,阮茉眺望著那黑車逐漸遠去,雪越下越大。
她還是牢牢記得周子珩的話,要注重保暖,不要凍到。
阮茉伸手關門,忽然一陣劇烈的冷風拂麵而來,吹得很大很迅速,她還沒來得及躲避,許許
多多的飄雪和地上堆積的枯葉,全部席卷入她的臉龐。
吹開了耳邊兩側的烏發。
阮茉下意識閉了閉眼睛。
……
……
……
*
周子川母親的骨灰還會在郊區放上一段時間。
小謝說了,這骨灰都已經隻剩下了殘骸,跟肉/體不一樣,在家裡放多久都沒事。周子川同意等到周子珩帶著整個周氏的留言和母親在周氏所有的後事處理過來後,再組織遊輪遠赴海洋進行骨灰撒放。
他想母親一定還是希望最後能得到周氏的祝福吧,她那麼愛父親,周氏的認可也等同於她就是周家的人了。
阮茉沒有跟周子川住在一起,她並不需要擔心周子川會因為傷心過度而發生輕生這種事,畢竟還有周氏的保鏢集團照看周家二少爺。阮茉一個人在郊區中心鎮的政府欽定的酒店下榻,還見了見當地的政府要員,以及見縫插針,當天與幾個生物學領域的企業老總一起吃了飯。
她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周氏的發展,企業的老總也相當願意跟阮茉進行合作交流。飯桌吃到一半,大家都喝了些紅酒。突然有個跟上京合作很多年的企業實驗室總管,搖晃著酒杯,跟阮茉說了件事。
阮茉這天晚上一直在提人工心臟芯片瓣膜的問題,因為這是周氏近期最最重要的研究目標了。那個總管就著這個話題,提到了這個與很久以前有關的事情。
“周氏以前研究出來過這個瓣膜吧?”總管拋出來道。
阮茉一愣。
可能是因為喝了點兒酒。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以前?”
總管:“我記得是研究出來過。”
“因為周氏這些年都很缺這個瓣膜,所以我就好奇了,是不是我之前記錯了。”
“就是,大概在將近二十年前,小道消息聽到的,上京就有在研究這個人工心臟芯片,還專門有報道研究了瓣膜。”
“隻不過那個時候,上京為首的家族也不是周氏,周氏是第二參與。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整個上京城又說沒有研究出來瓣膜的了。”
阮茉呆滯了半天。
她想了一下,覺得可能是這個人記錯了。
因為她也研究了很多遍,就是找不到已有的成果。
近二十年前,那個時候哥哥已經當家了。
如果周子珩當家,他二十年前就研究過人工心臟芯片,研究出來了瓣膜。
那為什麼這二十年突然又銷聲匿跡?突然又不要了?整個周氏對於瓣膜和人工心臟芯片的技術認知都還是“探索”階段,周子珩沒必要把這麼個具有裡程碑意義的項目突然隱藏起來,帶著集團重新再來一遍。
想不明白。
阮茉沒有往心裡去,笑了笑。那總管估計也是喝多了,說完後沉寂了一會兒,再次睜開眼,就似乎已經把剛剛的話給拋到了腦後。
飯局結束,阮茉站在
酒店門口,等著政府的車來接送。
她裹了裹貂皮大襖,烏黑的長發在風中吹。下了一下午的雪,路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
那位告訴她久遠事情的總管忽然從身後經過,喝的不輕。阮茉伸了伸手,最終還是又一次叫住了他。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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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茉走上前去,那位總管顯然已經完全忘記剛剛酒後吐出來的“真言”。
阮茉斟酌了一下想要說的話。
畢竟每一句話說的不當,都有可能引發山洪崩塌。
阮茉:“……”
“我還是想要問一下。”
總管:“阮總問。”
阮茉:“二十年前,上京城。”
“是哪個家族,當家?”
“……”
“……”
“……”
總管想了一會兒,皺著眉。
似乎在深度思考著。
阮茉靜靜地等。
最終他表情舒展,像是終於抓到了蛛絲馬跡,他笑了一下,又有些感歎。
站在黑夜裡,望著前方黃燭光燈火的跳躍。
開口道,
“原。”
“原安明。”
“原家。”
……
……
……
*
阮茉回到酒店,對著醒酒湯喝了半杯。
“原安明”這個名字,她琢磨了好久。
她敢斷定,這個名字,她是第一次聽說。
但“安明”這兩個字又著實太突兀。
因為她一直都記得,當年她創建科研所時,周子川問她想要給科研所起名字,準備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