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再說話, 餘安安很敏感,猜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卻不敢開口道歉, 隻能愧疚地安靜陪在她身邊。
小鬼盯著雲棉看了幾眼, 又扭頭凶狠地瞪了眼餘安安,然後猶豫著把自己的小手湊到雲棉嘴巴跟前。
給你咬, 咬了就……不要難過了。
它還是怕疼,但它把手遞過去後卻沒有縮回來。
係統驚疑地望著小鬼,然後開啟了掃描程序。
這個任務世界的鬼有五個等級, 最弱是小鬼,往上是惡鬼、厲鬼、鬼煞, 以及最厲害的鬼王。
“棉棉, 你抱著的這隻小鬼已經是惡鬼了, 它死掉大概有一年多, 竟然能一直活到現在,還能成為惡鬼……”
難怪看起來好像能聽懂雲棉和餘安安的對話,而不是那種渾渾噩噩的小鬼。
雲棉捉住小鬼細瘦青白的手腕,在它閉上眼時,把手放下,重新抱住它。
它還說不了話,隻能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雲棉摸摸它的腦袋, 轉頭對餘安安說:“我真的有媽媽,我媽媽很快就來接我回家了。”
餘安安沒有信,但也沒有再讓自己說錯話,而是拉著她站起來,說要帶她去找之前藏起來的糖果。
隻是餘安安的找糖行動還沒開始,雲棉就被護工抱走了。
要去陽光底下, 所以雲棉提前鬆開了小鬼,讓它躲在陰影裡,然後攀著護工阿姨的脖子,被她抱到福利院的院長辦公室裡。
“這孩子來了我們這就開始生病,吃了藥也輸過液,今天總算是好些了。”
院長正在和警方聊天。
雲棉目光鎖定那位女警,認出她就是那天捂著自己眼睛把自己抱住的那個警察姐姐。
看到她被抱過來,慈祥的院長媽媽朝她招招手,抱她牽到麵前後笑著對警方說:“她今天才行,護工說孩子沒什麼不適應的,就是性格太內向了,很少說話。”
雲棉看看院長,又看看那個警察姐姐,把手掙脫出來後,走到對方麵前,輕聲說:“姐姐,我想回家。”
一屋子人都為這句話愣了愣,正對著她的女警放緩了表情,憐惜地抬手摸摸她的頭發。
“棉棉,你以後就在福利院裡,你很健康也很乖,如果遇到好的領養人,你就有新家了,好不好?”
沒有一句提起她是孤兒,沒有一句不說她是孤兒。
雲棉聽不太懂這些繞口的話,隻是下意識捏緊了手指,重複道:“姐姐,我要回家,媽媽會想我的。”
“……”女警有些發難,和同事對視一眼後,儘量委婉地說:“棉棉,你媽媽……她已經不在了,你以後就在福利院裡生活,這裡會有人照顧你,你的家我們會暫時封存起來,等你再長大一點有了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就可以回去住。”
“棉棉。”係統歎息著打斷宿主想要繼續回家的話,“你媽媽會變成鬼,他們不會允許你一個小朋友獨自生活的,你隻能待在這個福利院裡。”
雖然雲錦黎以另一種形勢活著,但宿主在所有人眼裡,隻是一個沒了媽媽也沒人會管的孤兒。
法律和社會都不會允許她一個小朋友自己生活長大的。
雲棉重新閉上嘴巴,垂下眼不再說話。
女警心疼她小小年紀沒了媽媽,從懷裡掏出幾顆糖塞到她的衣服兜裡,又揉揉她頭發,溫聲道:“棉棉不要害怕,這裡的院長是好人,你可以在這裡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以後姐姐有空了就經常來看你,好不好?”
雲棉把手伸進兜裡摸了摸糖紙,輕聲說了謝謝。
之後就一直坐在一邊聽他們和院長溝通關於自己的事情,等結束後,警察姐姐牽起她的手,說要帶她去媽媽的墓地看一看。
一路上雲棉都很安靜,聽著警察姐姐細細說凶手家屬對她的賠償,目光卻看著窗外被陽光照射的蔫巴的樹葉無聲出神。
到了公墓,雲棉被抱下車,和警察姐姐一起沿著小路往山上走。
“你媽媽被葬在半山腰上,我們找到了她手機裡的證件照,經過處理後用作了遺照。”江夏領著雲棉站在一座墓碑前。
黑色的墓碑上粘貼著媽媽黑白色笑容溫柔的遺照,雲棉怔怔看著,而後鬆開警察姐姐的手,朝著媽媽的墓碑走近了幾步。
媽媽好漂亮。
媽媽被壞人殺死了。
壞人也被媽媽殺死了。
媽媽被埋在黑漆漆的土壤裡。
細嫩的手指輕輕觸碰遺照上女人微微上揚的唇角,雲棉歪歪頭,對著墓碑上溫柔的媽媽抿出一抹淺淺的笑。
“媽媽,要快點來找棉棉喔……”
棉棉會乖乖等媽媽帶我回家的。
“媽媽,給你漂亮的小花。”
雲棉接過江夏姐姐幫忙在路上買的菊花,彎下腰,用袖子認認真真把媽媽墓前的泥巴和樹葉都掃乾淨後,才小心地放上去。
她跪在墓前,按著係統叔叔的引導,俯身對媽媽的墓碑磕了三個頭,又燒了香燭紙錢,這才在繚繚上升的白紙紙灰中,跟著女警江夏一步步離開這片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