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雲棉擠開那些鬼物, 跑過去牽住媽媽的手,陪她一起看著這棟鬼氣彌漫的宿舍樓。
身後,丙申和餘安安還有院長也貼著符篆跟了過來。
“源頭應該就是這裡了。”丙申拿出自己的羅盤, 指針同時直直指向前麵。
院長看不到雲錦黎的存在, 也看不到周邊那麼多的鬼物,隻一臉諱莫如深地看著這棟宿舍樓, 問丙申能不能解決這裡的問題。
“那些孩子是什麼時候開始生病和看到鬼影的?”丙申向院長做更多的了解。
雲棉則牽著餘安安和小鬼娃娃,跟在媽媽身後小步往前走。
又是那條燈光晦暗的走廊,這次走廊上沒有什麼燈光了,隻有院長手中的電筒輕晃著將光投射在走廊的某一處。
雲棉在濃鬱鬼氣中艱難穿行,呼吸被壓迫得略顯急促,但還是堅定跟在媽媽身後, 在媽媽飄進一個房間時,同時伸手將其推開。
很輕易就推開了,單薄的門扉輕輕撞擊在宿舍裡的鐵架子床上,又吱呀呀呻.吟著慢慢彈回來。
屋裡空蕩蕩的, 一個人都沒有。
屋裡挨挨擠擠的,全是聞聲扭頭, 用幽深詭異目光看過來的鬼影們。
巧合的是, 這間屋子正好是她和餘安安一開始住的那間宿舍。
雲棉和餘安安疑惑地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幾分茫然。
為什麼會是這裡?
正疑惑間, 前麵雲錦黎已經和一隻鬼打了起來。
雲棉眼神一凜就準備衝上去幫媽媽, 結果被餘安安眼疾手快地拽住。
“棉棉!”餘安安急聲道:“是那個老婆婆!她特彆凶,你不要過去, 會受傷的!”
雲棉慌亂間看過去,果然從挨挨擠擠的鬼影中尋到了一隻熟悉的鬼物。
花白的頭發,佝僂的身形, 手裡的拐杖……
是七月十五那天出現的那個老婆婆!
雲棉一下子想到前幾天自己被帶進鬼界後,鬼王叔叔就是把這個老婆婆給打倒的,看起來特彆慘。
雲棉抿唇思考了一下,選擇聽餘安安的話暫時冷靜下來,不要過去亂摻和兩隻鬼將的戰鬥。
主要是……她覺得那個老婆婆看起來顫顫巍巍的,好像打不過媽媽的樣子。
雲棉勉強定下心,然後將自己的注意力從打鬥上移開,開始觀察這間自己住過好幾天的屋子。
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等雲阿姨抓到了那個老婆婆,我們問問她就知道了。”餘安安握住雲棉的手,說得鎮定,實際上身處在眾鬼之間,她還是有些恐慌不安。
鬼將之間的打鬥也會殃及池魚,至少那隻老鬼就總是隨手抓起彆的低級鬼物來抵擋雲錦黎的攻擊,鬼物再笨也能夠懂得些許思考,所以在持續幾次後,那些原本圍攏在一起的鬼物們就都四散開來,將整個宿舍的空間都讓給兩個大佬自己決鬥。
這也間接方便了外麵的丙申和院長,還有那些聽到動靜大著膽子跑出來看熱鬨的護工和孩子們。
雲棉原本正安心等待媽媽戰鬥結束的,結果懷裡的鬼娃娃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也躁動起來,趁她不注意從她懷裡掙紮出去,然後嗚咽尖叫著朝人群堆裡的護工李霜衝了過去。
在雲棉身邊待了一個半月的鬼娃娃,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趴在李霜肩上瘋狂撕咬卻對對方造不成任何實質傷害的小鬼了。
它在七月十五那天成了惡鬼,而後又被雲棉明裡暗裡投喂了不知道多少遊魂當零食,現在小書包裡都還有一大堆鬼物零食等著它享用……
在憤怒和怨恨的驅使下,鬼娃娃身上沸騰的鬼氣一路攀升,而後竟然徑直衝破了等級屏障,硬是在爬上李霜肩膀後,將自己的一隻小手實質化,裹挾著無數陰氣猛地朝李霜的脖子掏去。
它想一擊殺了李霜!
尖叫聲此起彼伏,突然的意外讓所有人驚恐地四散奔逃,卻因為鬼域的阻擋無論怎樣都跑不出這家福利院,隻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或是抱著自己的頭嗚咽著蹲在某個牆角,閉著眼哭求著那些可怕的鬼魂不要注意到自己。
雲棉和餘安安沒有製止鬼娃娃的行動,兩個小姑娘手牽手站在宿舍門口往外看。
本以為李霜會就此血濺當場,結果鬼娃娃反倒痛苦地栽到地上,手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灼燒到一樣。
“……是師父當初給的符。”雲棉認出李霜脖子上的東西,在李霜慶幸後怕時,抬腳朝她走過去。
“壞!棉棉……她壞!”鬼娃娃眼睛裡淌下血淚,看向李霜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生生吞吃了一樣。
雲棉彎腰把它抱起來,捧著它黯淡了許多的小手輕輕吹了吹,然後低頭注視著蹲在地上死死捏著符篆用以保命的李霜。
“阿姨~”她很有禮貌地詢問:“是你害死了娃娃嗎?”
一針見血。
顫抖不止的李霜聞言卻突然崩潰,猛地抬起頭惡狠狠瞪向雲棉,尖聲反駁道:“胡說!我根本不認識它!我不認識這個小野種!”
她罵鬼娃娃是小野種。
雲棉皺了皺眉毛,拍拍掙紮著想要繼續撲過去,甚至想和李霜同歸於儘的鬼娃娃,而後認真反駁道:“娃娃才不是小野種!”
她擰眉看著麵容猙獰的李霜,篤定道:“阿姨,你撒謊了,你在騙我。”
李霜的身體在發抖,即使看起來特彆特彆凶,但她身上的活人氣息已經很微弱了,眼睛雖然瞪得很大,但也把眼中想要隱藏的情緒全都暴露出來,她完全是強撐出來的憤怒,試圖用尖銳的情緒來掩蓋自己的恐慌,換誰來都能輕易分辨出她此時的色厲內荏。
雲棉抓住一條旁邊試圖朝自己撲過來的鬼物,然後在李霜驚恐的目光中,把那隻鬼物伸手朝她一點點靠近,與此同時口中仍舊禮貌詢問:“阿姨,請問是你害死了鬼娃娃嗎?不可以撒謊喔,不然我就把這隻鬼塞到你的身體裡去。”
她說完,拎著那隻鬼物又朝李霜靠近了兩步,鬼物身上撲麵而來的陰冷氣息嚇得李霜尖聲哭喊著,以手撐地拚命的往後退。
在李霜眼中,此時此刻的雲棉,可能是比鬼還要可怕的存在。
但雲棉不在乎,她將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這次李霜仍舊反駁著不願意承認。
在鬼娃娃憤怒地想要衝過去撕碎李霜時,雲棉抿著唇一話不說把剛才那隻鬼魂硬生生塞進李霜的身體裡去。
鬼魂和李霜同時體會到不同的痛苦,齊齊尖聲哭喊著掙紮逃跑,餘安安卻配合默契的往李霜身上貼了好幾張定身符。
李霜和那隻鬼物隻能強行站在原地,硬生生擠在同一個軀殼裡,互相忍受著靈魂被擠壓碾碎的折磨,互相爭奪身體的使用權。
雲棉抱著鬼娃娃,身邊站著餘安安和院長,和原本躲在暗處的幾人一起看著神情不斷變幻卻又忍受相似痛苦的李霜,目光中滿是打量和探究。
宿舍裡的爭鬥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息,雲錦黎揪著一抹黯淡的魂體走出來,而後一眼看出李霜現在的情況,將老鬼的靈魂丟給丙申處理詢問後,走過來抬手揉揉女兒的頭發。
雲棉抱著鬼娃娃蹭蹭媽媽冰涼的手心,而後歪頭看向無聲嘶吼的李霜,軟聲問她:“阿姨,你要是不撒謊,我就把那隻鬼從你身體裡抓出來怎麼樣?”
她走近了兩步,李霜自己的魂體和她身體中的鬼魂竟然難得齊心,有誌一同地拚命倒退,生怕再被她挨著哪怕一丁點。
雲棉:“……”
她苦惱地抱住鬼娃娃,認真思考為什麼大人總喜歡撒謊呢?
還是那種小孩子們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謊言。
但她既然撒謊了,那就說明自己剛才的問題答案應該是另一個吧?
雲棉被自己的思維繞得有點暈,揉揉眉心,她不太講道理的,單方麵篤定了某個答案。
於是她在師兄幾度的欲言又止中,伸手收回師父當初給出去的角黃符,然後鬆手,沒有再禁錮住鬼娃娃的行動自由。
在陰森滿是鬼哭聲的鬼域之中,一行人和無數鬼都見證了一場單方麵的複仇。
等李霜被鬼娃娃抓撓得渾身都是血跡指痕,又因為驚恐和靈魂的痛楚陷入昏厥,在地上無聲抽搐時,年老的院長看著她緩緩搖頭歎息。
“兩年前,她來應聘護工,她之前做的保姆,後來被辭退了,我覺得她有照顧孩子的經驗,所以才聘請她來照顧這些孩子們……”
可是七月份的時候,雲棉和餘安安兩個孩子的話以及李霜自己的反應,還是讓院長對李霜起了疑心。
她開始懷疑李霜當初麵試時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於是院長開始拜托人幫忙做員工背調,自己也開始觀察李霜對福利院裡孩子們的照顧情況。
背調還沒有結果的時候,她就從有意無意的觀察中發現李霜很多時候都並不負責,甚至對一些有問題的孩子進行嘲諷攻擊……
院長原本就打算將她辭退的,可現在已經是下半年了,願意來麵試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福利院裡突然之間的變故,孩子們又都生病不舒服,這件事就一直耽擱到現在。
在今天白天的時候,她恰巧收到了朋友發來的李霜的背調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