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密封的電梯裡走出去, 餘安安揪著雲棉埋頭就往前衝,一隻手還抬起來把自己的臉遮住,生怕自己被誰看到後認出來。
雲棉跟在她身後笑個不停,手裡的招幡在炎炎夏日隨風搖晃著, 格外顯眼明了。
等到了世紀廣場, 雲棉厚著臉皮去找附近的商家要了一張桌子兩個小凳子, 然後就把自己的“行頭”一一有序地擺放出來。
早在她們來的時候, 世紀廣場的遊客行人就已經向她們投注去了過多的目光, 餘安安恨不得把自己變小藏在背後的花壇裡去,可雲棉卻把招幡插在花壇裡,然後戴著墨鏡一臉世外高人的模樣安安心心拉著她坐在花壇上。
沒錯,她剛才要來的那兩個小凳子,其實是給客人坐的……
餘安安在雲棉的厚臉皮支撐下, 努力淡定再淡定, 可當所有人都用奇怪目光打量, 卻始終沒有人願意上前來試一試的時候, 餘安安又忍不住憂慮起來。
她頂著頭頂的太陽, 不適應地扯扯自己的衣袖衣擺, 然後小聲問旁邊的搭檔:“棉棉, 要是始終沒人來該怎麼辦啊?我們不會連張都開不了吧?”
雲棉扭頭從墨鏡後麵瞪圓眼睛看她,可惜餘安安也戴著墨鏡,她啥也看不著,隻能拍拍餘安安的肩膀, 淡定安慰道:“彆怕彆怕, 肯定會有人來的,相信我,我從來不騙你。”
騙不騙彆人就不一定了。
餘安安詭異地被說服, 因為她仔細想了一下,這麼多年,雲棉好像每次承諾都做到了,真的從來沒有欺騙過她。
這麼一想,餘安安又重新安下心來,然後跑去路邊那些推銷商品的小攤主手裡紅著臉要了兩把寫滿奇怪小廣告的扇子回來,自己都熱得不行,卻還是先兢兢業業幫雲棉扇風。
事實上,雲棉也的確從來不騙餘安安,她說的話總是很快就會實現。
比如現在。
一個身形瘦削但是高大的人影就逆著光徑直朝她們的算命小攤子走過來。
餘安安激動地站起來,大大的墨鏡登時就從鼻梁上滑落下來,於是她沒有任何遮擋地看清了對方長得什麼模樣。
餘安安:“……老、周老師,您怎麼來了?”
她手忙腳亂地摘下墨鏡,又連忙地小凳子搬到男人麵前恭恭敬敬請他坐下,然後背著手無措地站在一邊,像極了在學校裡做錯事被老師訓斥的乖巧學生。
來得不是彆人,正是他們昨天剛分彆的高三一班班主任周老師。
餘安安慌得不得了,一邊乖乖站好,一邊又不斷朝坐在花壇前的雲棉使眼色。
雲棉戴著墨鏡估計是沒接收到。
她正一本正經地清清嗓子,認真對坐在小桌前的班主任說:“卜卦看相還是測字?您是我們的第一位客人,可以給您打個八折,劃算得很!”
周老師:“……”
看起來自己這兩個學生,進入社會後路子野得很嘛!
雖然有點啼笑皆非,但來都來了,加上雲棉在學校裡這三年的各種騷操作,周老師莫名覺得這孩子估計還真有點小本事,於是在四周圍過來看熱鬨的人群注視下,他淡定道:“就測字吧,幫我看看明年帶的學生能不能省點心,這三年我感覺自己被折騰的少了十年壽命,實在有點遭不住了。”
餘安安羞愧地低頭,雲棉自信頷首。
她將紙鋪平放在小桌上,摳裡摳搜拿出支高考時用的鉛筆遞給周老師,笑眯眯說:“那您隨意寫個字,一個字五十喲,打折下來算您40。”
四周有經驗的攤販聞言都不由笑著提醒這個小女娃:“小妹妹,做生意可不是這麼做的,你該等他寫完再說嘛,不然他萬一跑單了怎麼辦?”
雲棉等著老師寫字,聞言同樣好脾氣又乖巧地回答:“沒關係,我們隻算有緣人。”
有緣人=有圓人。
說笑間,周老師已經寫好一個字了。
雲棉把紙翻過來看了一眼,是個“忍”字。
雲棉:“……”
墨鏡下的眼睛憐憫地看向自己三年來險些愁禿了頭的班主任。
似乎怕周老師將信息接收得不夠完整,雲棉甚至把墨鏡摘下,直勾勾用憐憫且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向他。
周老師:“……”
來了,那種詭異不安大難臨頭的感覺又來了!
他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乾咳一聲,沉聲說:“到底怎麼樣?彆賣關子。”
雲棉不忍心地搖搖頭,把這張紙交給一旁乖巧當背景板的餘安安,軟聲說:“安安,我怕周老師不相信我的測算,不如你來給他看看吧。”
餘安安本來就好奇,這時候接過來一看,那目光也變得和雲棉一模一樣了起來。
周老師沉默片刻,捂了捂心臟,深呼吸後堅強道:“你說吧,我撐得住!”
語氣裡莫名就染上了幾分悲壯。
餘安安猶豫片刻,還是在眾人看熱鬨的催促聲中,鼓起勇氣說:“周老師……您、我也不說那些繞口的話,這個字最直白的拆分您懂的吧?就……心上一把刀,您測的又是操不操心的事,所以您明年分到的學生注定不可能讓您省心了,不僅如此,我還要特意提醒您一句,萬事看開點,彆太放在心上,不要再像以前那麼容易生氣易怒,不然會傷身體的。”
忍字啊,刀在心上,頭上一把刀,一刀刀全割在心尖尖上……想分到省心的學生,估計要盼望著下一個三年了吧?
周老師:“……”
糟糕,還沒有開始分班呢,他現在就已經提前感受到心痛焦灼了。
就像每一個沒有從算命先生那聽到好話的客人一樣,周老師憤憤片刻,又忍不住追問:“那有沒有什麼化解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