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小人偶會左腳絆右腳猝不及防跌倒, 有時候它也會因為不熟悉身體的構造試圖把手臂折到背後或者試圖把腦袋摘下來。
每當這種情況出現,雲錦初都會伸手穩穩當當地接住它,或是抬手製止, 溫聲向小人偶講述該怎麼行走抬手。
人形師對待自己的小人偶極其有耐心,像一位正在引導小孩走路的母親。
等雲棉慢吞吞學得差不多了,雲錦初才牽著它一點點走到鏡子前, 讓它看清自己現在的模樣。
雲棉輕輕歪頭,鏡子裡的黑發小人偶也跟著歪頭。
雲棉無聲眨眼,鏡子裡的小人偶也跟著眨眼。
雲棉走近一小步, 抬起手摸到冰冷光滑的鏡麵。
於是鏡子裡的小人偶也跟著抬手和它掌心相貼。
雲棉的目光看向鏡子裡小人偶身後站著的人形師。
人形師身形單薄, 常年不見陽光以至於蒼白的皮膚顯出兩分病態,看起來並不健康。
但她看向小人偶的目光很專注, 很溫柔。
雲棉轉身看向自己身後的人形師。
一模一樣的外貌, 一模一樣的目光。
雲錦初不是特彆善於表達的性格,但看到小人偶真正擁有生命,能夠清醒的和自己進行互動時, 她仍舊感受到了自心底湧出的欣喜。
像是將一個遙不可及的存在,硬生生從虛妄的夢境中帶到現實。
雖然眼前的小人偶看起來比夢境碎片中那些“雲棉”更呆板也更空洞了些, 但自己擁有和夢裡看著,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她喜歡夢境裡鮮活可愛的小姑娘, 也同樣傾注心血喜愛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小人偶。
打開製造室的門,她牽著還是不太能穩穩當當正常走路的小人偶, 從狹長的甬道中一步步來到客廳。
“這裡是我們的家。”雲錦初低頭和小人偶介紹道:“你可以在家裡做很多事,如果想出去看看, 等我將你的檔案辦好後,我就帶你出去玩。”
雲棉安靜環視著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間,然後掙脫雲錦初的手, 自己慢慢走向不遠處的櫥窗。
這是一麵很高很長的櫥窗,每一格空間中都被布置得很精美,每一格裡麵都放置著不同的人偶和其它材質類型的偶作。
雲棉走到一個和自己一樣擁有黑色頭發,眉眼都相似的人偶格子前。
它看著裡麵歪著頭坐在禮盒中,身旁堆積著很多精美裝扮以及禮盒的小人偶,漆黑空洞的眼瞳裡倏然閃過一抹戾氣,抬手就朝格子前遮擋的玻璃砸過去。
“棉棉!”雲錦初的聲音慢一步響起。
在一堆玻璃碎裂聲中響起,包括她匆匆走過來的腳步。
人偶雲棉無視人形師的到來,也無視了一地的玻璃碎渣,穿著小皮鞋毫無顧忌地踩上去,伸手將那個和自己至少有五分相似的人偶娃娃從櫥窗裡粗暴地扯出來,當著人形師的麵,抿唇用力砸在地上。
沒有任何生命的人偶娃娃被摔在一堆碎玻璃渣上,精致的臉上仍舊帶著微笑。
“棉棉,停下。”雲錦初伸手想將踩在碎玻璃上的小人偶拉出來。
但被避開了。
剛才還連路都走不太穩的小人偶,這會兒卻在避開她的同時,抬腳用力去踹地上的人偶娃娃。
人偶娃娃固定在脖子上的腦袋被它踹的從身體上掉下來,帶著一頭黑色的頭發骨碌碌滾落到一旁。
就算是這樣,人偶雲棉也依舊不曾放過它,反而更加暴力地抬腳踩碎人偶娃娃的手骨和腿部關節,眼看著人偶娃娃變得七零八落後,這才突兀地停下動作,抬頭目光空空地看向麵前的人形師。
雲錦初看著短短一分鐘不到卻已經滿是狼藉的地麵,又看看小人偶背後破碎的櫥窗,沉默片刻,伸手把小人偶從玻璃渣中抱出來。
“把手攤開。”
小人偶歪頭看了她一眼,而後依言攤開自己小小的手心。
雲錦初仔細翻看檢查,確定小人偶剛才砸過去時沒有被玻璃渣傷到手後,略微鬆了口氣,又抱著它到沙發上坐下,脫下鞋子給它檢查腳上有沒有被紮到。
“以後不要隨便做危險的事情。”
雲錦初微沉著神色,叮囑道:“人偶的身體也很脆弱,如果你受了傷也是會感覺到疼的,下次不可以再這樣,記住了嗎?”
人形師沉著臉講話的時候,小人偶雲棉就認真盯著她看,等她說完後,雲棉抽回被她握著的手,垂著眼沒有說話。
雲錦初:“……不要以為不說話就是拒絕,受傷了疼的是你自己,修複傷口還會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