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恒的親生父母雙雙去世了, 如果這個時候放棄他,那他就真的孤苦無依了,畢竟是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 永國公是不舍得的。
而且他知道, 他養大的孩子是個好孩子,他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不會叫他們兩個為難, 也不會去為難他的親生兒子。
再加上多一個兄弟總好過隻有自己一個人, 他知道有個兄弟的感覺, 也知道是其他的族人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有多孤單。
當父母死去,你隻能直麵人生。可是這個時候如果能有一個兄弟姐妹在, 他會是支撐你走下去的力量。
不過就算是如此,永國公仍然有一些話要提前說明白,他相信鐘恒會理解的:“恒兒, 我想要你清楚,在這之前,你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現在所有的一切將會是鐘悟的。
國公府、爵位、家產都是他的、甚至包括我和你母親的愛、關心、照顧、體貼等等,出於對他的補償心理, 也會更多的放在他的身上, 這段日子可能會忽視你。
你永遠是我們的孩子, 但是你要明白,鐘悟才是那個我們虧欠更多的孩子。”
“我知道的, 父親, 我知道我的位置, 我不會和他爭的, 我會儘力輔助他的。”
看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這麼懂事,永國公很欣慰,不過他還有一些要交代的:“這裡有你母親董氏的一封信,應該是請人代筆的,你可以看看。”
鐘恒拿起那封信,信的第一頁說的是她如何將孩子換了,以及告訴鐘悟,他其實是鐘老爺的親生孩子,如果有困難,拿著信去京城找一位姓鐘名鶴的老爺,以及他的妻子常夫人。
信中同樣提到了她十分後悔,當時腦子一熱做出來的那個決定,等後來過了一段時間,她想換回孩子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下手的機會。
她這一生都在想自己親生的孩子長什麼樣子,喜歡什麼顏色,喜歡玩什麼玩具,喜歡吃什麼。等將孩子換過去了之後她才明白,自己當初做了多麼愚蠢的一個決定。
她本來想坦白的,不過可能報應吧,在她換完孩子後,她的腿漸漸的不行了,每逢冬天都會劇烈疼痛,她不可能從南邊舟車勞頓到京城去。
她也做不到那麼堅決,畢竟在孩子一歲的時候,她就找了一個男人再嫁,這個時候,孩子已經不止是她一個人的了,而是兩個人的。
隻是血緣之間的羈絆斷不掉的,思念也是,她這一生,每一次見到鐘悟的時候,都在想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樣的。
這種痛苦,折磨了她整整十五年,直到去年冷冬,她死在對於兒子的想念,以及對自己養大的這個孩子的愧疚中。
“我知道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是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我會給你的親生父親,以及鐘悟的繼父過繼,但是你的母親,她不行,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在世上留有什麼痕跡。”
鐘恒心裡其實沒什麼波動,畢竟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他的親生母親,連這封信,估計也是找了個童生活著秀才代筆的。或許有一天他心裡會再想起她,但不是現在。
“現在,你要認識一下你的哥哥——鐘悟。據我所知,董氏其實對他很不錯,這也是我沒有太追究她過錯的原因。
你的親生父親王銅牛上了戰場陣亡了,在一年之後董氏就拿著撫恤金葬了憂思成疾的婆婆,然後改嫁了。
董氏改嫁後,和二嫁的丈夫王柱一起撫養鐘悟,王柱沒有孩子,當鐘悟是親生的孩子一樣撫養長大,他們還供鐘悟上了學,已經在地方考過童生了。
一年前,他的養父母雙雙去世,他一個住在鄉下的家裡,準備衝擊秀才,想著如果能考中的話,以後就在鄉裡辦個書塾。
至於你手裡的那封信,也是鐘悟在保管
,她對鐘悟說,如果活不下去了,或者遇到麻煩了,就打開信。”
永國公說完這些之後就帶著鐘恒到了後邊的正堂,屋內坐著一個男子,大概隻要一米七出頭,身形細瘦,皮膚細白,讓人一看就是永國公的親生孩子。
他雙手放在膝前,有些拘謹,眼睛隻盯著麵前的那一點地方,不敢亂瞟。
這些日子發生事情都太快了,也太過於虛無縹緲,讓人不知道怎麼接受為好。
王鐵牛,不,如今的鐘悟實在是不明白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突然有人告訴他,他不是父母的親兒子,實際上他的親生父母在京城,他是國公爺的兒子。
他的父母雖然一年前雙雙去世,但是也不能扯這樣的慌吧,他的父親母親,明明很愛他,對他很好的。
附近沒有哪個小孩一年四季都有新衣服穿,隔個十天半個月還有肉吃,也沒有父母能夠竭儘全力供他上學,母親就更是了,對他甚至是有求必應。
這些人在胡說些什麼?鐘恒不相信,但是他們拿出來的證據以及母親的那封信,卻證實了,他的親生父母另有他人來著。
鐘悟還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突然又一下,他就被那人用無比奢華、考究的大馬車送到了一艘十分講究,足足一百來間房屋的大船上,然後一路來了京城。
說實話,鐘悟從來沒有體驗過這些,那馬車比縣太爺坐的小轎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那樣巨大的船隻,他也從未見過。
而他在船上居然能夠擁有一整間窗明幾淨的房屋,還有四個小廝,兩個丫鬟專門服侍他?他從來不知道旅途也能夠這麼輕鬆、舒適。
等到了京城,他也算是見是了什麼叫做真正的高門大戶、榮華富貴、銀屏金屋。他被安置在最好的屋子裡,他甚至有一整個院子,還是三進的大院子。
以前在小縣城的時候,三進的大院子那都是縣太爺們住的,他有幸進去過一次,卻覺得,這院子被縣太爺的院子還要大,還要好。
之後他就見到他的親生父親,他說他叫鐘鶴,心中很是愧疚,這國公府的一切都是他的了,包括爵位,家產,權勢等等。
被從天而降的財富砸到是什麼感覺呢?鐘悟形容不出來,但是他覺得他一定是在做夢。
然後鐘鶴也就是他父親讓他去見一見他名義上的雙胞胎弟弟,鐘悟很緊張,和見鐘鶴一樣緊張。
不過還好,鐘恒看起來像是個傻大個,不看他的衣著,他笑起來的模樣真的是和以前街口那個傻小子差不多。
鐘恒帶著他參觀了國公府,給他說了好多國公府的事情,還告訴他,以後有什麼事情不懂的,都可以去問他。
之後的日子裡鐘恒帶他吃了好多好吃的東西,逛了好些有名的地方,幫他融入了京城的生活圈子。鐘恒說他什麼都不會,隻會這些吃喝玩樂的事情,也隻能帶著他到這些地方玩了。
其實鐘悟覺得,這樣子玩耍反而是融入一個地方最快最迅速的方法,就跟你如果學方言,需要先學怎麼罵人一樣。
以前街尾的大東子,就是從北邊來的,他說話的時候很容易就把人帶跑偏了,鐘悟最先學會的,就是類似於埋汰、吭哧癟肚這種話。
等到之後,鐘恒甚至還在他去書塾的時候給他介紹了簡若瀟、簡若淮兩兄弟。
鐘悟其實能看出來,在麵對父母的時候,鐘恒有些失落,但是這並沒有改變他對自己的態度。鐘恒的確是個好人。
對於這樣的人,其實你是很難去討厭的,所以儘管鐘悟起初知道真相的時候,有些埋怨鐘恒,可是後來他又想清楚了,就像是他被瞞了這麼多年一樣,鐘恒也是知道真相不久,他不應該怪他的。
要怪隻能怪自己的母親,那個親手將自己養大的人,她做錯了事
情,卻要其他人來承擔後果。可是對於養大自己、對自己予取予求的母親,鐘悟也是真的怨不起來。
其實有時候他都在想,如果當初母親沒有對自己那麼好,而是隨意打罵,會不會他現在就不會這麼糾結了。他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就是她的不對。而不是因為感情而猶豫。
不過世間沒有如果,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不能改變了,人們能做的就是向前看。他能做的,就是多陪陪自己的親生父母,以補償這失去的十六年。
書塾這裡,簡若寧瞧見鐘恒帶著鐘悟給眾人做介紹的時候,其實覺得還蠻奇怪的,事情的發展感覺有些不夠抓馬。
真假少爺、真假千金這種俗套的劇情不是應該兩個人打的不可開交嗎?怎麼鐘恒可以和鐘悟好好相處呢?
或許是因為劇情極端了,才會有人看,才會吸引人。事情發生的可能性越罕見,被寫進或者劇本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可是生活不是這樣的。
其實簡若寧一直有個疑問,真假千金這種類型的文,憑什麼一個真的,另一個就隻能是個假的?
可是小孩本身自己不知道啊,他就是他自己,怎麼能是另一個人的假貨呢?
永國公府的事情,在京城中掀起了巨大的討論,這個新出來的鐘悟又究竟什麼人,真的因為命裡有一個劫難,所以才被送到小地方避災的嗎?
還有好多人都很好奇,鐘恒究竟是不是永國公的兒子,畢竟和鐘悟一比,兩人當真是一點都不一樣,以前不覺得,可是如今,看著鐘恒的樣子,再看看鐘悟的樣子。
如果要在兩個人中間挑選,所有人都會覺得鐘悟才是永國公真正的兒子。
不管外頭怎麼議論,鐘恒隻是在陪完鐘悟之後,就繼續看兵書,然後練習騎射以及武舉需要考的東西。
大昭的科舉,分文舉和武舉,文舉就是常見的那種科舉考試,三年舉行一次,而武舉,也是三年一次,不過流程要簡化很多,畢竟考的人少,武進士的含金量也遠遠比不上文進士的含金量。
涉及到武藝的考試的科目分為:馬射、步射、平射、馬槍、負重、摔跤六項,至於書上的知識,主要是軍事策略,這個考的基本上就是各種兵法、以及武經中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