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章
盧支書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 他感受著大家夥的遲疑以及激動，看得出來他們現在缺的其實就是被推一把。
而眼下最好的推著他們往前走的方式就是確實將省城的訂單拿到手, 讓大家夥真正的賺到錢。
但這個還是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萬一……
萬一他現在用省城的訂單當作胡蘿卜吊著眾人，回頭出現什麼意外，反倒會讓大家夥更加遲疑現在的決定。
盧支書想了好一會兒，才站出來開口說：“同誌們，聽我說一句啊，我雖然來這裡的時間不久，但也也還算了解咱們村子，咱們這裡不管是離鎮上還是距離外麵的縣城都很遠，山路不好走，大家夥也沒有彆的致富的手段, 這些年除了依靠種地以外，大家夥賺錢的方式就是在山裡摘點野果，挖點野菜、曬點蘑菇、攢點雞蛋啥的背到鎮上去賣, 但實際上那些東西值錢嗎？不值錢！有時候忙忙碌碌個把月也不見得能賺個三兩塊錢，這些你們應該都比我更清楚才對。”
“現在咱們村子有了磚窯廠，也算是勉強有了點額外的收入, 可是就這麼點也並不能拉拔大家, 讓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所以和省城那邊合作的機會是咱們村目前甚至是以後很多年唯一能幫大家夥致富的機會了，如果錯過這一次, 恐怕大家夥這輩子都彆想再有富裕起來的機會了，咱們這些年紀大的無所謂，可是你們也為家裡的孩子想一想啊，你們難道也想讓他們將來也和你們一樣一直靠著老天爺賞臉過日子麼。”
“我在外麵的城市呆過, 見識過大城市的小孩子是什麼樣的，”盧支書也說的特彆的真情實感，“當然我也不是說是讓大家夥能和大城市的人比較，但至少咱們村齊利一心，說不定將來就能給村子通往外麵的路修了，再通上電，咱們自己有磚窯廠，到時候家家戶戶再建上磚瓦房，也不比城裡差多少嘛！“
這一句話說的很多人心潮澎湃，下麵果然有開始亂了，很多人開始爭論不休。
有人向往未來的好生活，有的人卻還是隻想偏安一隅，得過且過，甚至覺得盧支書就是在胡說八道，就他們這個犄角旮旯的破地方，還想通電，咋可能呢！
盧支書見狀，又開口道：“即便我現在說的修路拉電全村建磚瓦房讓你們覺得遙遠，但咱就是說，大家努努力，至少讓家裡的孩子不至於餓肚子，不管怎麼說能多扯兩身衣裳，這總是可以實現的吧。”
程建功在一旁看盧支書說的苦口婆心，想了下，又在徐建軍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徐建軍聽完有些遲疑說：“這樣不好吧。”
程建功擺手，“你信我，肯定能行。”
徐建軍想了下，點頭道，“那行吧，就聽你的。”
於是，徐建軍站出來的衝著大家夥吼道：“都彆吵了，再聽我一句，我就問你們到底想不想賺錢？”
那必然是想的。
於是，徐建軍又說：“這樣一直吵下去，就是吵到明年也沒用，總歸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這樣好了，同意的現在聽我的指示，都站出來，站到盧支書的麵前來，其他的人就不要攪亂了，都呆在這裡彆動。”
盧支書雖然不知道徐建軍現在要乾嘛，但是習慣性地配合他，舉起胳膊說：“大家夥看我的手啊，同意的，就跟著我走，到這邊來排隊站好。”
盧支書往平場的另一邊走。
其實彆看剛剛下麵討論的那麼激烈，但是真到了出頭的時候，那些叫著願意做的還真沒有第一時間出頭站出來。
不過程建功非常給麵子，第一個拖家帶口走了過去。
程建功現在在村民裡麵的形象非常的厲害。
能建磚窯廠，能提議蓋學校，又去了滬市見過大世麵不說，還給他們帶了好些滬市便宜又好看的衣裳回來不說，還會打井呢！
加上本來這次和省城那邊賣肉也是程建功聯係的，所以相比較大家夥對徐建軍和盧支書的信任，程建功這個切切實實給大家帶來好處的人才是一個真正的風向標乾。
以至於原本就有些蠢蠢欲動的人見程建功動了，也立馬跟著動了。
雖然這些人走過來後第一時間就是嘰嘰喳喳地問程建功建廠到底好不好啊，有沒有用啊，將來會不會虧本啊之類的。
程建功也不著急煩惱，有人問，他就隨便附和說：“建廠肯定是好事啊，不然為什麼現在的人都削乾了腦袋想要進城進廠端上鐵飯碗呢，換你們，你們就說是不是也這樣想的？”
這邊的一群人立馬點頭，“那誰不想有個鐵飯碗呢！”
“所以啊……”程建功又耐著性子解釋說：“咱們村建廠也相當於在想辦法讓大家夥端上鐵飯碗，但至於說虧不虧本，任何事情在沒有成功前都有失敗的可能，但按照隊長和支書的打算，就算虧也虧不了多少，平攤下來也就是一家幾塊錢而已。況且咱們現在還有個磚窯廠兜底呢，有什麼好怕的，再虧也不能叫我們比之前還窮了不是。但這要是成功了，到年底分賬的時候，我不敢說能給咱們每家分上幾百塊，但總能有幾十塊吧，這樣一年年下來，大家的日子總歸是越過越好的。”
這些話雖然聽著樸實，但其實也蘊含了巨大的誘惑。
這些雖然過來了但其實心裡麵還是有些打鼓的人倒是都被程建功的言語挑動，加重了信念，另外有些還遲疑的也陸陸續續的過來了。
沒多會兒，原本分成兩派吵鬨不休的人竟然大部分都過來了這邊，留在原地的則大都是一些年紀大的人。
而且這些人還處於一種遲疑的狀態。
程傳家他們看著林素媛也指揮著家裡人過去盧支書那邊排隊，臉色頗有些不爽道：“去那邊乾什麼，我才不要去聽程建功的安排呢，整個村子就數他天天事兒多，不是乾這個就是弄那個，顯擺的他好像多有能耐一樣！”
“就是，我們才不同意呢，程建功每次辦事兒都不安好心，上次建磚窯廠還故意不讓咱們家的人參加呢，我們才不要去幫他……”家裡的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開口。
就連程玉溪也皺眉。
不過她除了討厭程建功以外卻並沒覺得建廠有什麼不好的，隻是覺得很臟並且一群不識字的鄉下人辦廠多少有點可笑而已。
於是，程玉溪就開口嫌棄道：“異想天開，一群鄉巴佬還想要學城裡人辦大廠，當工人，捧鐵飯碗，簡直是不知所謂。”
程玉溪和其他程家人可沒什麼感情，加上她本來一個好好的城裡大小姐結果現在卻天天被迫和一堆泥腿子混在一起，並且還一直勸不動林素媛，因此心裡一直很不舒服。
她雖然不敢衝著林素媛大小聲，但是對著其他人的時候，說話也自然無所顧忌。
可這樣的言語卻讓當了幾十年大老粗的其他的程家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林素媛也跟著皺眉，冷聲教訓道：“玉溪，我告訴過你多少遍了，好好說話！你要是再學不會，就給我繼續在家裡抄紅書，什麼時候學會了，什麼時候再停下來。”
林素媛說的抄紅書指的是不吃不喝的那種抄，非常的熬人。
程玉溪從小到大沒少被這樣教訓，瞬間氣短。
“知道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程玉溪不情不願地開口。
林素媛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但是也不想在這麼多人的麵前繼續教訓程玉溪，免得她的臉麵上掛不住。
不過胡小文這個愛多嘴的卻不放過這個能踩一腳的機會，頗有些陰陽怪氣地開口說：“媽，瞧你說的，三妹打小就是城裡人，過慣了大城市裡麵的好生活，看不上我們鄉下人也是正常的，誰讓我們鄉下也確實比不了你們這些城裡人呢。”
“不過我還是多句嘴，”接著，胡小文又衝著了程玉溪露出一口並不平整的黃牙，指指點點道：“三妹，不管咋說，你們現在也來了我們鄉下，那就要開始過我們這些鄉下人的日子了。我們這些鄉下人啊，過日子就是你看到的這些東西，也免不了成天和一些屎尿屁的打交道，你要是不打算回城了的話，還是要早點適應的好。”
這話說是衝著程玉溪去的，但實際上胡小文盯著的卻是林素媛。
彆說程玉溪不是很明白，就是他們也不是很明白啊。
林素媛好好的城裡人的日子不過了，跑來他們這個犄角旮旯的鄉下當大老粗，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程建功他們剛從滬市回來的那天就曾和拉車去接他們的眾人討論過林素媛幾個過來的事情。
即便這家人現如今和村子裡麵的人的交集沒有那麼多，但是這都快兩個月過去了，而且他們最近還一直當冤大頭問村裡的人三倍價錢買菜，因此，程建功他們當初口中的種種猜測除了在村子裡麵蔓延開來外，也漸漸的傳到了這家人的耳朵裡麵。
那就是——按照林素媛這些人過來後的那些表現，完全可以看出不缺錢，他們要是真的惦記著程知仁他們，那帶著程知仁他們去大城市裡麵生活啊，也不一定非要不當城裡人而跑到鄉下來受罪啊？
所以，這些後知後覺的程家人最近開始惦記起來林素媛他們將來到底會不會回城的事情。
林素媛他們之後還會不會回城？
如果林素媛他們回城的話，那她會不會帶上他們？
如果不能全都帶上的話，那能帶幾個，這些名額是如何安排的？
林素媛以前能和程家的其他幾房爭家產，自然也不是個吃素的，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眼下這些人心裡眼裡的算計。
她其實很失望，也很痛心。
一是她沒想到這些真正和她有關係的血脈親人竟然直到聽到村裡麵的風言風語後才想到這些，實在是有些太蠢了。
二的話則還是程玉衡與程玉銘兩家因為這個沒影兒的可能而逐漸升起的爭端。
每次看見他們這些浮於表麵的算計，林素媛就特彆的恨程知仁。
要不是因為程知仁這些麵做的不夠，怎麼能叫她的兩個親兒子鬨成眼下這個樣子。
隻可惜她這段時間也嘗試想要在他們兩者之間說和，但是他們麵上表現的很好，轉頭立馬就變了。
而導致他們這般現狀的除了程知仁以外，多少也有那位程建功的功勞。
但是她卻和其他人不一樣，她恨不起來程建功。
畢竟人家也沒多做什麼，不過就是揍了程玉衡他們幾頓，又在最開始的時候給程玉銘提了個接替工作的建議，其他更多的，不過都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不是麼！
因此，林素媛誰也沒搭理，但是也沒再開口叫其他人過去站著。
她不是聽信了這些人的話，她隻是不太想和他們這些蠢貨浪費口舌。
她六十多了，接下來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所以還是少生點氣的好。
林素媛認真地盯著程建功他們看，倒想看看他們接下來還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就在程家這邊嘰嘰喳喳的時候，分撥的兩邊也逐漸穩定了下來。
徐建軍又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再動了，就又扯著嗓子開口說：“現在大家都確定了是吧，確定按照現在的隊形分，不再改了對吧？”
底下站著的兩邊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稀稀拉拉地回應道：“就這樣了，不改了。”
徐建軍於是就說：“那就按照現在的這個來，其他那些不同意的現在可以暫時休息了，回家也行，願意留下來聽的也行，但是不要插嘴，不要吵我，一切等我說完後再說。”
吼完了，徐建軍又看著眼下同意的這一波，換湯不換藥的提醒了一遍。
程靜淞被程建功抱著，聽著徐建軍扯著嗓子喊話的樣子都覺得嗓子疼。
程靜淞轉了轉自己的小腦袋說：“爸爸，你之前收的那堆破爛裡麵有喇叭嗎？要是有的話，你回頭給修修唄，我估計等廠子建成了，這樣的喊話的機會還有很多，而且到時候恐怕也少不了你的表現機會，我實在是怕你回頭把嗓子給喊壞了。”
程建功的記憶力不錯，想了下說：“好像有，等把家裡的家具做完後就修。”
程靜淞立馬又說：“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你沒有買清漆，做家具要刷清漆的！”
程建功點頭，“我記住了，下次找時間去買。”
程靜淞這才不說話了，繼續聽著徐建軍嘶吼。
徐建軍說的還是程建功之前給他出的主意，大致的意思就是既然有人不願意，那就拋開那些不願意的人，眼下成立的這個試用的養豬廠由這些同意的人共同組建。
具體的辦法就是辦廠的錢由生產隊出，但是平攤在眼下這些願意組建的人的頭上，不過不是以現金的方式，而是比照工分來計算。
回頭等養豬廠的收益出來了，那這些出了工分的人的將會在頭三年獲得所出工分的雙倍報酬，而其他人則按照生產隊正常的分配。
這個分配方式一出，再一次引起了下麵巨大的討論。
有些人害怕這樣會虧本，畢竟工分實在是貴重，但又舍不得徐建軍提出來的三年的雙倍報酬的利益。
因此，一直在繼續還是不繼續兩邊橫跳。
這些人的擔憂自然也傳到了徐建軍的耳邊，徐建軍想了下說：“這樣，我們不平攤了，大家夥自己報願意承擔的工分，剩下的由我和盧支書我們自己承擔！”
這個倒不是程建功告訴徐建軍的，但是他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這個並且做出決定，已經不錯了。
程建功再一次支持他說：“那我們家出我們家老徐同誌明年一年的工分。”
本來在看熱鬨但是突然間就被迫出工分的徐如月：“……”
還有些擔心這樣也不一定能湊齊工分的徐建軍：“……”
盧支書還負責村裡麵的會計工作，因此還大致記得徐如月平均每年的工分大概在兩千左右，如果全都換成錢的話，大概在一百塊錢左右。
“這是不是有點多了。”盧支書第一個開口道。
另一邊忽然被迫出工分的徐如月也回過神而去看向程建功，等著他給解釋。
當然了，若是換成以前，她肯定要蹦起來了。可經過這段時間被程建功他們的刺激，徐如月倒是相信了程建功的能力，因此就沒開口。
但是這不代表她心裡沒點想法。
“不多，就當我們家老徐同誌支援村裡麵多買兩頭豬崽子了。”程建功說完又衝著徐如月笑笑道：“當然了，回頭這些賺回來的錢都給你自己收著，當你的養老錢，我們不要你的。”
雖然是花的徐如月的工分，但她還是被程建功這個空口的餡餅逗的沒忍住多想了起來。
這要是真的成了，那她豈不是發大財了。
不過其他人倒是幫徐如月擔心道：“建功，你這說的好聽，萬一要是虧了呢，那虧的可就是你媽的工分了。”
程建功渾不在意道：“要是虧了，算我的。”
徐如月這才回神，開口說：“呸呸呸，說啥呢，凡事兒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想嘛，這才剛開始就想著虧本，那乾脆啥也彆乾了算了。種田還有遇上老天爺不開眼不下雨或者一直下雨的時候呢，那這受不了糧食也叫虧本，那你們咋也不乾脆連田也彆種了呢，反正我聽我們家建功的，我支持村裡麵辦廠！”
她是不咋聰明也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麵，但是她兒子程建功厲害啊，她相信程建功總不至於害她這個老娘。
程建功的帶頭和徐如月的表態很是激勵了村裡麵的一部分人，加上盧支書和徐建軍也開口說願意支付他明年的工分，反倒引的一部分人擔心工分夠了後就沒他們事兒了，因此也紛紛開口報起數來。
徐建軍又立馬叫他們彆吵，接下來就是盧支書的總場了，由他記錄每個家庭報上來的數目，然後再寫下文書，由大家夥按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