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害怕 程靜淞用最輕柔的語調說出最讓人……(1 / 2)

有人脈就是這樣體現出來的。

程建功之前從來沒有多問過謝永軍這樣一位轉業過來後就能直接接管省城排第二的機械廠前軍人之前的職位到底是什麼, 但想來肯定不低的。

程建功也想著謝永軍或許能幫他聯係的還是武裝部這些能和部隊能直接掛鉤的部門,而不是地方政治相關的,

但程建功完全沒想到謝永軍竟然直接帶著他見了如今省城的一把手。

也得虧今天跟著來的是程建功, 這要是換成上塘村的其他人, 不得當場手足無措,甚至連話都說不好了。

這位領導看著也和謝永軍差不多的年紀, 也曾經是陪著這個國家艱苦奮鬥走過來的。

所以即便如今省城各方勢力也在互相傾軋, 但他在聽到程建功說完上塘村的事情後依舊勃然變色, 甚至有些怒不可遏。

畢竟省城就算再亂, 倒也沒有亂到上塘村這種情況。

更何況這裡麵還包含了明晃晃的政治上的黑暗。

但是即便有謝永軍過來幫忙背書,這位領導也沒有第一時間相信他說的所有話, 反而是反複問了好些問題, 甚至還直白地指出:“就僅憑你的這一番說辭就隨便懷疑一位黨員,一位乾部腐敗墮落, 你知道這是多大的指控嗎?如果到時候查了後發現完全沒有關係的話,你準備怎麼辦?”

程建功也依舊非常鎮定地說:“但是我們村的民兵已經從帶頭過來的調查組的組長沈鵬程的嘴裡問出來了他確實受到了宋長林的指使來對付我們村,而宋長林以及宋長森是親兄弟, 我們村和宋長森管理的西川鎮有仇也是事實, 這些就是證據。”

“但也包含了很多的猜測。”領導的目光逼視程建功。

程建功依舊沒有表現任何的害怕,反而十分坦蕩地說:“所以我才來省裡告狀,請求省裡派出調查組徹底清查我們上塘村與縣城調查組這次的衝突,如果是我們上塘村的罪, 我們認。”

“你倒是大言不饞, 你一個人憑什麼代表一個村子?”

程建功道:“領導要是不信的話,我們現在可以當場打電話和村裡麵確認,我們村如今也通了電話,溝通起來很方便。”

之前的談話溝通已經叫這位領導了解了很多程建功做的事情, 倒是對他這種能做實事,帶著老百姓們致富的人挺喜歡的。

更何況他也從謝永軍的嘴裡麵聽說了程建功拒絕了他遞出的省城第二機械廠的工作以及省城戶口的事情,也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程建功這樣一位普通的農民出身,卻能既帶著身邊的人做實事致富,又能為了身邊的普通人拒絕巨大的好處,更想為身邊的人謀福利的品性還真的很符合這位領導,或者說這時候的領導們甚至是這時候的主流想法。

當然了,這事兒要是叫程建功聽了肯定也會特彆大言不饞加上厚臉皮地承認他就是這樣的人,雖然他真的不是那樣想的,他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但不妨礙其他人以為他是一位心裡麵有著大愛和大義的。

尤其是他們見程建功從始至終都坦坦蕩蕩且目光清正的表現,就更加欣賞了。

“你倒是不錯。”領導一改之前逼人的態度,瞬間又和藹了起來,當然也沒有順著程建功的意思往上塘村打電話。

不然那成什麼了,不像話。

不過領導畢竟是一把手,這時候又亂,他每天要處理的事情比平時就更多了,所以也沒有繼續和程建功聊下去,而是把這件事情直接安排了下去。

果然也沒怎麼出乎程建功的預料,一個小小的縣城下麵居然差一點爆發了武裝動亂的事情也確實震驚了好大一片領導。

不管是一門心思為公的還是心裡麵自有一番利弊得失的都一樣。

畢竟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的話,總是會一層層牽連的。

雖然到了省城這個份上,頂多也就是被領導人們口頭上批評一下,但越是這種亂的時候,這種言語上的批評也越是嚴重。

所以,一支由省城乾部們組成的調查組甚至並省城的武裝部一起,連夜帶著隊伍以及程建功和方明蘭開始往上塘村那邊趕。

畢竟這種動亂也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情,所以在方明蘭這位省城日報的記者表示要跟著的時候,很多人其實是不願意的。

但方明蘭很快就用了程建功曾經說給謝永軍的理由說服了調查組。

當然了,這裡麵也包含了如今這件事也確實不太好壓下去的可能。

就這麼的,一行人開著小轎車和大卡車,裝備齊全地趕在了第二天的六點鐘左右到達了縣城。

程建功也在這個時候提出可以不可以先去一下縣城的醫院。

程建功解釋道:“昨天村裡麵打電話和我聯係的時候說過,我們村的大隊長和支書被送來縣城醫院看傷,說是身上好多處拉傷和骨折,我有些擔心,想要先去看看。”

調查組的組長姓紀,也是那位一把手特意點的負責人。

這位紀組長既然能被領導親自安排,至少能證明他是一個公正且應該不會亂來的人。

因此,在聽到程建功的解釋後,這位紀組長也想到了這兩位受傷的村乾部,便點點頭說:“行,我們陪你一起去。”

程建功還正是這個意思,便笑著點點頭。

於是,沒多久,縣城醫院就停了好幾輛小轎車和大卡車。

隻不過隻有前麵小轎車上的人下來了,其他的卻隻是光停車沒下車。

但這也足夠成為縣醫院的一大景了,甚至好些原本在醫院門口轉悠的人都在經過開始的震驚後就迅速往外躲。

畢竟這個時候忽然來了這麼一堆車和人,怎麼看都不像是過來醫院看病,倒像是來醫院找茬的。

就是不知道如今這醫院裡的哪一個成為了即將被批,鬥的倒黴鬼。

如今也差不多要人人自危了,即便大家都有吃瓜人的基因,但也怕成為被殃及的池魚啊,所以最重要的還是先躲微妙。

最後甚至連縣城醫院的領導們也被震動了。

隻是現在時間還早,而等醫院的領導們了解事情又跑過來後,這群人又立馬烏泱泱地離開了。

當然了,這也是縣城這邊不太重要的後話。

而現在,程建功一行就頂著不少人畏懼的目光一步步往醫院裡走。

到了住院的地方,程建功又找了護士打聽到徐建軍他們住的房間,道了聲“謝謝”後就又帶著其他人繼續走。

順便還在心裡感慨:“怪不得那些搞運動的人總是越來越瘋狂呢,就這種僅僅因為一個猜測就能讓人聞風色變的現狀,換算成那些搞運動的人,可不就更加讓他們得意自己的能耐,然後把火越上越旺,享受著彆人的畏懼以及權利的巔峰在握。”

畢竟即便是他這個對權利不感興趣的人,這一路下來也感受到了特權帶來的好處。

不過這些稍微浮著的心態在見到徐建軍和盧支書的瞬間就回落下去,回到了真正的現實。

徐建軍和盧支書如今正睡在一個房間裡麵。

他們昨天傷的狠了,加上即便在醫院但也擔憂村子裡麵的情況,所以一開始一直睡不著,後來實在堅持不住了後才勉強迷糊過去,以至於程建功他們到的時候,這兩位還沒醒。

當然了,這時候還早,很多人也是處於剛剛起床收拾的狀態。

比如跟過來照看徐建軍和盧支書的徐陽東他們也才剛悠悠轉醒。

所以一睜開眼就看見程建功近在咫尺後,他們還非常不敢想醒地揉了揉眼睛。

甚至還有人嘀咕道:“我該不會是想建功想的糊塗了吧,這一睜眼還好像看見他就站在我麵前了。”

“我好像也是誒。”立馬就有人接茬。

“你也看見啦!”他們還絲毫沒有往程建功真的回來的上麵想,而是自顧自地聊開了說多麼多麼希望程建功趕緊回村幫忙收拾那群縣城來的調查組。

順便再罵一罵那些人多麼壞,尤其是昨天村裡麵擔心徐建軍和盧支書乾著急,在知道事情確實和宋長林和宋長森這兩兄弟脫不開關係後就趕緊告訴了他們,以至於來跟著照顧他們的徐陽東幾個也知道了。

然後他們就開始了不停地罵這兩位的過程,中間要不是被徐建軍和盧支書給壓著,他們甚至都想在縣城找一找宋長林到底住哪兒,然後給他套麻袋。

這不,這幾位趁著徐建軍和盧支書還沒醒的機會,又聊上了這個話題。

他們自認為悄摸摸地說:“要不然,咱們找機會偷摸的去,不告訴隊長和支書他們,不就好了。”

“我也覺得可以。”他們還有商有量地出主意說:“到時候咱們先打聽清楚宋長林那個狗東西上下班走的路,趁著他晚上回家的時候偷摸給他套麻袋狠狠打一頓,打完就跑,到時候肯定也沒有人知道是我們乾的,也算好歹給咱們村給出一口氣了!”

隻有徐陽東有些遲疑地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村裡麵不讓我們胡來,而且這裡可是縣城,不是咱們村,你們分的清哪條路往哪兒走嗎?這萬一要是出了點岔子,到時候又給村裡麵惹事兒了咋辦?”

“那也不能叫西川鎮的一直這麼欺負我們村,大不了就和他們打一架,誰怕誰啊!”

村裡麵的人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教育已經了解到了不少運動的恐怖,但是在政治敏感度上麵卻沒那麼敏銳,加上見識和眼界限製了他們的思考,自然也限製了他們解決問題的辦法。

所以,鬨了半天,想的還是直接打架這種最出氣的辦法。

程建功剛進病房的時候就想和他們打招呼了,但是還沒有等他開口就被那位紀組長給打斷了。

很明顯,這位紀組長大概想要聽聽什麼。

程建功本來也無所謂,畢竟他自認為他們上塘村是真沒什麼大問題。

而一些沒什麼見識的農村人罵人也挺正常的。

但是他實在沒想到這幾位竟然一大早的就瞎琢磨給人套麻袋,出乎他意料的同時又多少覺得有些無語。

眼見他們也說不出彆的什麼有效的內容了,程建功就輕咳一聲,開口打斷他們道:“那要不要我幫你們再去搖點人啊,畢竟就你們幾個,恐怕也打不過啊。”

程建功陡然加入的聲音叫屋裡麵的幾個小夥子頓時愣了,等見到好好站在門口的程建功,這幾個人先是用力地眨眨眼,發現確實是程建功後,那一張張黝黑又年輕的臉龐頓時笑開了花。

“建功!是建功!”

“建功真的是你啊!”

“建功你總算回來了!”

……

對著這種被人托付的信任,程建功最終還是沒有說他們幾個,隻是點頭說:“對啊,回來了,你們怎麼樣?”

“我們肯定沒事兒啊,但是我和你說啊……”他們又開始擠在程建功的麵前七嘴八舌地說村裡的事情,言語間還有好多告狀的意思。

徐建軍和盧支書就算睡的再怎麼沉也要被他們幾個的大動靜給吵醒了。

程建功見紀組長他們也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便也沒有給這幾位介紹,而是又去看向剛剛蘇醒的徐建軍兩個。

徐建軍和盧支書也對程建功這麼快回來感到驚喜。

在上塘村,能讓他們覺得心裡有底的也就隻有程建功和徐學林了。

尤其是程建功。

程建功也沒有寒暄,直接開口問道:“你們身上的傷,醫生怎麼說?誰給你們看的?”

“是齊老大夫,就是上次你們一家過來看病的那位老大夫。”徐建軍道:“你還記得他嗎?”

程建功點頭,“記得,他是這個醫院醫術最好的,他怎麼說的?”

徐建軍和盧支書外加徐陽東幾個就又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最終,程建功總結了一下,就是兩個人的手腳都有骨折,肋骨也差不多,內臟也有受損,至於其他的表皮擦傷就更加不用說了。

提到徐建軍和盧支書身上的傷,那群調查組的和宋家兄弟又挨了罵。

而跟著程建功一起進來的紀組長幾個也總算是吭聲了。

“你們具體說說自己當初去公社以及後續如何被抓被綁的經過,不得有隱瞞。”

徐建軍他們這才注意到屋裡麵還有其他的人,登時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建功……這是……”

程建功介紹說:“他們是省城派過來的調查組,專門調查咱們村和縣城調查組的這件事,你就聽他們的,仔細說一說吧。”

徐建軍和盧支書兩雙眼睛透著一致的茫然,好一會兒後才磕磕絆絆地開口說:“省……省城?”

“調……調查組?”

徐建軍和盧支書這兩個從政的多少還會想的更深刻一些,具體思考眼下的這個到底是什麼情況。

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

他們本來就都是一群莽漢,心思不深,想的也少。

經過起初對省城來人的震驚之後,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咋又是啥調查組的,他們該不會是來幫著縣城的那個調查組來害我們的吧?”

程建功:“……”

徐建軍&盧支書:“……”

紀組長等人:“……”

“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當你們是啞巴!”徐建軍偷摸覷了紀組長幾人一眼,心裡惴惴。

程建功倒是不覺得這些省城來的乾部會和一個鄉下的沒什麼文化的農民計較,但多少這個場麵確實有些尷尬。

於是,程建功就說:“紀組長,你們要是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問隊長和支書就好了,我出去找醫生問一下他們的具體情況,看能不能回村裡麵修養,畢竟這樣對調查也方便。”

更何況,現在的縣城也不安全,吃了也沒什麼,藥品也是一樣,又不是必須住院的傷勢,所以還不如回村呢。

紀組長就點點頭,程建功又對著徐建軍和盧支書安撫地說了句“沒事兒,,你們好好配合省城來的同誌”後就帶著徐陽東幾個出了病房。

這幾個小年輕剛一出病房就透了口氣,隨後反應過來就挨個拽著程建功開始嘰嘰喳喳道:

“建功,那些真的是省城來的乾部嗎?”

“建功,我們剛才是不是說錯啥話了啊?那些省城來的人該不會因為這個就偏向姓宋的他們了吧?”

“建功,我們……”

也就三個人,硬是說出了一千隻鴨子“嘎嘎嘎”亂叫時惹人煩的架勢。

程建功被吵的頭疼,就說:“你們現在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早乾嘛去了?一天天的,不管乾什麼都不過一過腦子,就想著打架打架,我看還是你們平時太閒了,回頭等這件事情過去後,我就和隊長還有支書商量,讓你們都去掃盲!”

“啊!”

幾個小夥子又苦了臉。

他們這一茬的人不是沒有讀書的,但是真不多。

隻是因為他們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已經算是家裡麵的壯勞力,這時候再讓他們去學校讀書多少有些影響每個家庭和村裡麵的乾活進度,所以當初村裡麵才把必須讀書的年齡定在了十六歲以下。

當然了,如果家裡的人願意,這之上的年紀的人想去讀書也是可以的。

比如幾年都十八了,平時成天吊兒郎當的小混子齊東升就是因為太混了加上又幫不了家裡的忙,所以才乾脆被送到的學校。

而眼前這幾位也沒有比齊東升大多少。

程建功本身的年紀就長,所以開口教訓這幾位也教訓的理所應當。

“啊什麼啊!”程建功沒好氣道:“村裡麵有現成的學校和老師,甚至都不用公社那邊費心費力安排了,這麼好的條件,你們一個個的還不知道珍惜。”

“更何況村裡麵的廠子將來總要招工呢,你們難道就不想進去試一試,還有這外麵的世界這麼大,這麼廣闊,萬一將來公社還有縣城招工或者建新廠招人,你們多讀點書認點字字,將來能找到工作的機會也大很多,有什麼好啊的!”程建功教訓道。

程建功在上塘村的地位高,他都教訓完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說什麼。

反正……反正他們說了也不算,而且掃盲也不是他們幾個,而是村子裡好多人呢,所以也沒什麼好難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