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宋長林能那麼快露出馬腳也緣於上塘村，或者說緣於程建功弄出來的那個磚窯場。
要是沒有程建功在上塘村弄出來的磚窯場，西川鎮的磚窯場的生意就不可能受到影響，從而引發西川鎮和上塘村之間的一係列矛盾，就更沒有後來的上塘村膽敢和縣城調查組對著乾，並且還告到了省城，從而又招來省城調查組這件事，然後最終導致宋長林直接被抓，而又牽出了當年鬨饑荒的那件事。
前幾年，他們這邊和全國很多地方一樣都鬨了□□，但這邊的饑荒和那些真正因為天災或者一些激進的人誇張放衛星而導致的不太一樣。
這邊是真正的人禍。
這邊當初也確實受到了天氣影響而減產不少，但其實並沒有嚴重到能餓死不少人的地步，真正的原因是原本存在糧倉裡麵的糧食不翼而飛，全部換成了泥沙，不僅導致本地的救濟糧一直發不下來，甚至還影響到了周邊其他的地方，這才出現了人人驚恐的□□。
這種行為實在太嚴重了。
但那時候人人餓肚子，為了口吃的打的頭破血流甚至動手殺人的都有，如果一旦再爆出來饑荒的原因是原本糧倉裡麵的糧食沒了，恐怕真的要引起動亂了。
加上當年這件事被發現後，負責管理糧倉以及相關調度的相關人員死的死，亡的亡，整件事情透著極大的古怪，所以就更沒敢往外露。
雖說當時那些人在自殺的時候承認了自己是罪魁禍首，但實際上疑雲一直在。
那些糧食到底是怎麼不見的？
是通過什麼辦法運出去的？又運到了哪裡？
這其中周轉的人手真的隻有那些負責管理和調度的人嗎？有沒有可能還有其他人參與其中？甚至有他們不知道的勢力呢？
或者說，這裡麵一定有一個他們不清楚的勢力呢？
為了把這些事情調查清楚，也是因為不敢相信本地的一些乾部，所以這件事情秘密轉交給了部隊調查。
但一個能在出事後就立馬讓明麵上參與的人都死掉的勢力哪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正好他這個十幾歲之後就離開當地，名義上跟著生父過，也沒人知道他讀過大學當過兵的當地人成了一步暗棋。
但誰也沒想到他剛借口和生父以及繼母之間的矛盾回家，表示這輩子也絕不再和那邊聯係後，母親那邊轉頭就給他張羅了對象。
這也就算了。
但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個案子居然這麼難查。
或者說，自打當初的事情暴露後，那個可能存在的勢力就一直沒有再大幅度動過，而且就算每次有了動作也很快的掃尾，讓人根本抓不到把柄。
這幾年，他彆的事情倒是發現不少，但是卻一直沒能扯出當年那件饑荒案子的線頭。
直到這兩年接二連三的巧合下，這才讓他們揪住了宋長林這個線頭。
說起宋長林，他還是當初出事後被升上來的一批，當年的饑荒案子裡也沒有他的影子，但誰也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其中的一員不說，後麵更是還進了糧食調控室。
如果這事兒隻是意外的話，那也沒什麼，但如果是有人暗地操縱的話，那問題就大了。
可是宋長林這人的嘴巴一直很緊，去年省城調查組明麵上揪了好幾個月都沒能讓他鬆口。
他這邊暗地裡其實也一直在查，甚至他們這邊和省城調查組那邊的主要負責人還私底下達成了一致，故意不動宋長森，看能不能從他的身上挖出一個口子。
為此，省城調查組那邊還特意借著過年的機會暫停了調查，還故意給這兩兄弟留了見麵的機會。
可是誰也沒想到宋長森在給宋長林送了一頓飯後沒幾天，宋長林就死了，而他們緊急去找宋長森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一家竟然在他們的監視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甚至就連宋長林的家人都不見了。
後來他們檢查了好久才發現這兩兄弟居然早就在家裡麵挖了地道。
隻是他們如今人已經跑了，想要再找出來，恐怕不容易。
當然了，按照當年的事件推測，宋長林和宋長森這兩兄弟肯定不會是主謀，所以，他們還猜測這倆人或許和背後的人達成了某種一致，比如說用宋長林的死換來其他人的平安。
可一個能控製這麼大勢力的人會那麼輕易地接手一個燙手山芋嗎？
畢竟現在明麵上找宋長森他們的人可不少，而宋長森一行的吃喝拉撒也同樣不容易解決。
當下這個緊張的時候，稍微出現一個風吹草動，就能被發現，到時候這些精心謀劃的人肯定滿盤皆輸。
所以，他們還有一個猜測就是……宋長森一行雖然跑了，但也不一定能真的活下來。
而發生的這一切也正是他最近忽然忙起來的原因。
可惜，他們忙活了快半個月也一直沒能找到人，他留在那邊的作用也不大，還不如回來這邊暗中調查。
也是在他回來之前，他和領導那邊溝通過他身份的事情以及他的一個可能會稍顯私人化的擔憂。
往源頭扯的話，程建功在上塘村建磚窯場才引發了這一切，如果這些暗地裡的人眼看兜不住了，不知道會不會對程建功他們這個所謂的源頭下手進行報複。
也是正因為他的這個猜測，領導才允許他在不透露身份的情況下稍微透露點事情給程建功。
於是，肖聞京就說：“我確實聽到了一些傳聞，據說是宋長森給宋長林送了頓飯後，宋長林就死了，所以那些人才緊急去抓宋長森，但說知道過去後發現人不見了。”
“宋長森把宋長林毒死了？”程建功問道。
“聽說是這樣。”肖聞京點頭，又故作遲疑地頓了下，並且還特意看了程玉蓉一眼，才開口說：“我還聽外麵有人傳言說宋長林和宋長森的背後還有人，他們如今被抓就因為上塘村的事情，或者說主要就是因為你們的緣故，所有有人說宋長森跑走後可能會找你們報仇……”
“你說什麼？”程玉蓉的反應比在場的任何一個都要大，“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這件事啊？”
“我也是怕你著急，所以才沒提前和你說。”肖聞京道。
程玉蓉就沒好氣地說：“難道你現在說了，我就不著急了嗎？”
“而且他們憑什麼要怪到我哥他們頭上，要不是他們自己找事兒還犯罪，他們怎麼著也不能有今天，還好意思報複我哥，不行，我……我……”
程玉蓉想了半響似乎也沒想到好的解決辦法，隻好求助道：“那這怎麼辦啊？哥，萬一宋長森他們真要報複你們的話怎麼辦啊？”
程建功倒是沒想到宋家兩兄弟最終還能來這一出。
雖然他不知道這裡麵到底牽扯了多少事情，但是顯然如今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而肖聞京的這個專門的提醒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程建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擔心這些人能對他們家怎麼樣，可說到底，萬一這些人手中有大量的熱武器，或者這些人在官方的緊追不舍下走投無路，最終做出什麼也確實有可能。
而他們家甚至整個上塘村也確實屬於可能會被最先針對的。
然後，再仔細一想，針對一個村子不如針對他們家，針對他們家不如針對他們家的小孩子。
程建功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程靜淞三個的身上一遍，然後對著依舊在著急的程玉蓉和緊張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徐如月說：“哪有你們想的那麼誇張，忘了我們村子現在一直在巡邏，外麵的人又不可能輕易進來，況且宋長森他們現在躲都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敢在這個時候冒頭，你們想多了。”
徐如月和程玉蓉都不是那種心思重的人，還真被程建功這麼一安慰就好了很多。
倒是肖聞京多看了程建功一眼，不過卻也沒再繼續說什麼。
畢竟按照他如今所了解的程建功，他相信程建功是不可能光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卻不做任何的防護的。
肖聞京也跟著說：“倒也是，你們村子對安全的重視確實比其他地方都好很多，而且現在外麵確實查的挺嚴格的，宋長森他們應該也不敢露頭。”
葉美雲在肖聞京說完後也開口說：“從今天起，我會安排更多的人開始全村巡邏，不會出事的。”
程玉蓉和徐如月雖然還是有一點點擔心，但總算是被安撫下來了。
隻不過因為這一出，今天的後半場的時間裡，徐如月看上去有些強打精神的樣子。
因為下雨路上不太好走，程玉蓉他們今天比之前回家的時間更早點。
徐如月一直等程玉蓉他們走遠了才收回臉上的笑容，朝著程建功擔憂問道：“才過去那個調查組的事情，咋又來了個宋長森逃跑的事兒，你說說我們咋那麼倒黴呢，咋啥事兒都能碰得到，他們不能真的過來找我們的麻煩吧？”
程建功就說：“縣城調查組的事情和現在的說白了還是一件事，隻是一直沒有處理完，不過你也彆擔心，我剛才也說過了，宋長森肯定不敢冒頭過來的，暫時肯定不能有事兒，你就安心吧。”
徐如月歎氣，嘟囔道：“我這哪能安心呢，頭上忽然懸掛了一把刀在上麵，肯定要成天提心吊膽啊。”
“那就多看看我們的小葉同誌。”程建功把葉美雲推到徐如月的麵前，在徐如月的疑惑和葉美雲冷颼颼的眼神下，麵不改色地說：“老徐同誌，你忘記了我們小葉同誌能一棍一個大野豬的事情了嗎？”
徐如月一愣，隨後道：“好像是啊，去年一年一直沒有人說這件事，我都給忘了，而且好像後來也沒聽你說身上很累很疼了。”
“所以啊，”程建功代替葉美雲開口道：“就算真有人敢過來，那也不夠小葉同誌手拿把掐的，所以把你的心放肚子裡麵吧，啊！”
程建功提到葉美雲的厲害，徐如月還順便更進一步想到了前年過年的時候她捉賊的事情。
徐如月雖然沒親眼見到那個場麵，但是見到那一堆被葉美雲收拾的男人，她瞬間真的放心很多了。
但是程靜淞幾個卻並不如徐如月那麼好哄，甚至他們都等著徐如月去忙的時候又湊在了一起，開始商量之前從肖聞京那裡聽到的消息。
程靜淞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爸爸，姑父雖然沒多說什麼，但其實光從他說的那些也能猜到他是個好人的身份了吧？”
“應該是的，而且他明顯就是故意說給我們聽，好讓我們防備起來的。”程建功點了點頭，又道：“而且我仔細想了一下，雖然宋長森出現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代表沒有彆的人，畢竟宋長林的落網確實和我們有關係，所以村裡麵的巡邏要加強是必須的，尤其重點是你們幾個的安全。”
程靜淞見程建功隔空點了點他們，就道：“我們？”
程建功道：“程知仁的腦袋都能想到從小孩子下手，更何況一個可能還很聰明和狡詐的壞人，而小孩子嘛，在很多大人的眼中都是很好騙的。”
“那如果真是這樣，那那些暗地裡不知道到底都在乾什麼的人注定成功不了了。”程靜淞道：“我們又不是普通的小孩。”
“我當然不擔心你們會被騙，但萬一人家動粗呢。”程建功點了程靜淞一下，“彆放鬆警惕。”
葉美雲則開口道：“等你們開學後，學校那邊的巡邏我親自看著，順便送你們上下學。”
程靜淞點點頭，“知道了，不過這件事你們不打算和建軍叔叔他們說嗎？”
程建功道：“雖然之前因為下雨沒能及時把西川鎮的事情傳過來，但那邊到底出事了，肯定瞞不住。而且這邊林子多，找人不容易，肯定要發動群眾，所以我估計建軍他們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叫到公社開會說這件事了，我就暫時不提了，免得回頭還要多解釋一遍我們從哪兒來的消息，萬一再暴露肖聞京的身份疑問。”
事實也正如程建功猜測的那樣，公社那邊第三天就臨時召集了乾部們過去開大會，包括葉美雲這樣的民兵隊長。
會議的內容也確實和他們之前從肖聞京那裡得到的差不多，隻是沒有宋長森害死宋長林這部分。
公社這邊也同樣說了讓下麵的村子這段時間加強巡邏以及儘可能地幫忙尋找宋長森一家的事情。
且不說其他村子的反應，和西川鎮那邊也鬥了不短時間的徐建軍和盧支書都是兩臉的懵逼，不明白怎麼就過個年就忽然又出事兒了。
但是他們沒法兒從公社得到更多的答案，隻能聽話的回來，然後喊了村裡麵的大小乾部一起先開了個會。
程建功同樣也是與會人員。
等到其他人帶著震驚離開後，程建功才看著依舊帶著震驚的徐建軍和盧支書說：“怎麼了，還在震驚呢？”
徐建軍苦笑一聲說：“難道不該麼，你想想，這才安穩多久，又出事兒了，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啥時候能把他們徹底解決掉啊。”
“這可保不準。”程建功並沒有安穩徐建軍他們。
這兩天，程建功在家仔細回想了整件事情。
不管是徐長林的死還是徐長森的逃跑無非還是扯到他之前從黃主任那兒打聽到的和糧食相關的那些調查。
程建功把自己的猜測說了遍，才道：“雖然具體的事情不知道，但是能讓他們兄弟一死一逃，也足以證明他們倆背後應該還有更大的人和事兒，就看調查組什麼時候能把那些都揪出來了。”
徐建軍歎氣，“這麼聽下來，我怎麼覺得不是那麼容易呢，去年省城調查組也查了好幾個月了吧，也沒見有什麼進展啊。”
程建功也搖頭，“總之，我們自己做好準備，讓村裡麵保持警醒就夠了，其他的不用管也管不了。”
“也隻有這樣了。”
徐建軍點頭，緊接著又按照公社那邊的要求開了全體的社員大會，著重把這次的事情講了一下。
之後，他又把從公社那邊領回來的宋長森等一行人的畫像和照片分下去讓眾人傳著看看，做到心裡有數，就連程靜淞他們這些小孩子也沒放過，都讓一起看了看。
最後，這些畫像和照片又分給村裡麵的民兵隊保管，方便他們日後巡邏的時候萬一碰到了陌生的人也好有個對照。
再之後，徐建軍就不管村裡麵的人是如何討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而是又看著葉美雲道：“公社那邊還說了讓幫著搜山的事情，你看著安排吧，我們沒你專業。而且去年村裡麵開了不少荒地，眼看天氣就要變暖了，那些地還要趕緊盯著再收拾一番，不然今年就種不上糧食。”
葉美雲點頭，“放心。”
徐建軍又看向程建功道：“還有你那邊的養豬場的事情，我記得你說過今年還要擴大規模對吧？”
程建功同樣點頭，“這些我心裡有數，再過幾天我就會安排人。”
徐建軍也是提一嘴，就說：“我知道你肯定有數，我就是大過年的給急的。”
也是今晚，程靜淞和程斯年忽然收到了程定坤遞過來的一個小扣子一樣的東西。
圓溜溜的，還是玉做的。
“這是什麼？”程靜淞好奇問道。
程斯年說：“哥哥前兩天找我要了幾塊玉石，但也沒說乾什麼，該不會就是為了做這些吧？”
程靜淞和程斯年同樣看向程定坤。
程定坤道：“平安扣，能擋一些攻擊。”
哇哦！
“哥，原來你這幾天一直一個人待著，甚至有時候還熬夜就是為了做這個啊，你對我們真好！”
程定坤：“……”
“收好了！”翻了個白銀，程定坤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