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2 / 2)

我的危險性竹馬 三三娘 17792 字 4個月前

操場是黃泥填的,下了雨,恐怕就泥濘得不能下腳。秋千是用廢汽車輪胎做的,單雙杠都已經生鏽掉漆,圍牆脆弱得似乎一推就倒,石磚灰泥的廚房已經可以被判定為危房了卻還在使用,牆角堆著高高的木柴,很難想象二十一世紀還有地方彆說燃氣了,竟然連煤氣、煤炭都還未使用上。

與之相比,校舍和宿舍是難得的整潔,可見福利院的所有資金應該都拿來修葺和維護這些了。

安問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

無人問津、如同被全世界遺棄,隻有一隻小熊自始至終,從新鮮抱到破爛。

任延轉身向二樓走去。

雖然知道了安問在福利院成長,但來到這裡之前,任延的腦子裡出現的,都是西方高福利國家的福利院,有寬敞的綠蔭草坪、整潔的白色大樓、定期的慰問娛樂,穩定的慈善捐贈,細致的生活料理,以及周到的人文關懷。

作為安遠成兒子的他,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跟這裡扯上關係,他應該跟卓望道一樣,如果不是這樣的機緣巧合,那麼便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世上還有這麼窮的地方。

蘭琴因的門關著,任延敲了敲,禮貌地問:“蘭老師,您睡了麼?”

椅子被推開,過了會兒,蘭琴因打開了房門,身上裹著一條起球飛邊的薄毯:“我一猜就知道你總要找我。”

她讓出身,任延勾了勾唇,說著“打擾了”,走進屋內。

蘭琴因拂了拂床尾,請他坐。

“我年輕的時候,從前蘇聯留學回來,工作、下鄉、結婚、離婚,醫生說,我生不了孩子,”她在任延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戴起老花鏡,笑了一笑:“可我喜歡孩子啊,中間又經過了很多很多的故事,總而言之,我到了這裡,收養了幾個被遺棄的孩子,慢慢的,就有了這個既不正規、手續也不齊全的福利院。

“你應該也觀察到了,我們很窮,這裡有的孩子是有先天性疾病的,比如跛足,比如兔唇,或者六指、口吃、智力障礙,有的呢,很健全,但家裡太窮了,父母養活不了,知道我能給他們一口飯吃,找地方上學、找體麵人領養,於是就把孩子用破布一裹,扔到我門口。

“問問,是唯一的例外。他知道自己叫什麼,知道自己家在哪兒,小小年紀會背唐詩,穿得也好,教養也好,長得呢,也挑不出錯。他來的時候五歲,坐小汽車來的……”

任延忍不住打斷她:“送他過來的女人,是不是姓琚名琴?”

“我不知道。”

任延愕住:“你不知道?”

“他不是被特意送過來的,是經過了這兒,是一個女的和一個男的,托我暫管。”

“暫管?”

蘭琴因笑了笑,伸出手指:“三天,隻托我照顧三天,但我照顧了十年。”

·

安問洗完澡,去卓望道他們房間吹頭發,任延正坐在桌前寫題,但攤開的物理卷子隻剛寫了第一道解答題。

錯了。

安問扔下半濕的毛巾,從任延手裡抽走筆,繼而趴在他草稿紙上,將原來的步驟劃掉,重新代了個公式。

任延坐著,他彎著腰,手臂貼著手臂。解起題時不覺得,一放下筆側眸看他,隻覺得挨得太近,近到他跌進任延的目光中,像跌進暗夜的湖水裡。

不知是誰的呼吸輕輕一屏,又是誰的喉結忍不住滾動。

“怎麼頭發都不知道吹?”

任延的聲音很低,講話時,嘴唇張動,幾乎擦到安問的。

黑色發

梢的透明水滴滴下,洇進任延深色T恤的領口。

任延吞咽了一下,將目光從安問被熱氣蒸得嫣紅的嘴唇上移開:“以後彆用這種目光看彆人。”

“為什麼?”

“我怕他會忍不住親你。”

安問啞口無言,又驀地口乾舌燥。這裡沒有彆人,隻有任延。

又是卓望道解救了他,一陣拖遝腳步懶懶散散地靠近,門一推開,冷風灌入,安問做賊心虛般從桌前起身。

“你倆乾什麼呢?”卓望道像熊瞎子戴上眼鏡,“怎麼成天鬼鬼祟祟的?”

安問無言,自顧自去吹頭發,繼而將吹風筒收起,準備回男生宿舍睡覺。

“哎問問,你彆走。”卓望道拉住他,眉飛色舞:“趁卓爾婷不在,我們來點刺激的。”

安問:“?”

說實話,他現在一聽卓望道“刺激”就有點害怕。

他怕卓望道又送他一500G大禮包。

“來個高端學霸局怎麼樣!”

安問:“……”

“掐表!計時!我帶了這次最新的題,我跟你說真的老刺激了,你不參加競賽就是損失,這種刺激你這輩子都錯過了!”他從床頭翻出題冊,拍得啪啪作響:“來吧,能讓我無私奉獻的也就你了!”

餘光一轉瞥到任延:“哦我忘了,這還有個跟卓爾婷半斤八兩的學渣。”

言重了,任延跟卓爾婷之間,怎麼著也隔著寧市十三個公立中學的距離。

安問一整天沒寫題,確實也有點手癢,他的思維和速度都是大量題海訓練出來的,解題對他來說,是一種沉浸式的解壓。他活動活動纖長的手指,繼而對卓望道招招手:“來。”

任延服了,安問點點他試卷,意思是讓他彆光看不練,也要卷起來。

饒是卓爾婷想象了一百種可能,在小群裡呼喚了一百遍來玩線上劇本殺,她也絕想不到,這三個男的,血氣方剛、少年意氣、渾身熱血,竟然,大半夜的在刷題……

一個不小心就寫到了一點。

基操。

安問放下筆,活動活動肩頸,跟卓望道湊一塊兒對答案。是人就有勝負心,說不緊張是假的,何況這五題確實又難又新穎,安問寫得很爽,也想看看自己的實力。

“草。”卓望道扔下紅筆,“又他媽你贏了。”

安問拍拍他肩,卓望道沉痛:“有人給數學女神當舔狗,有人對她愛答不理,這就是舔狗的世界嗎,我悟了。”

萬籟寂靜,彆說狗都睡了,再過幾小時,雞都該起來打鳴了。安問抄起手機,打算回宿舍,卓望道又拉住他:“彆啊,你還回宿舍?不怕吵醒你那些小朋友啊?”

安問:“……”

他動作很輕的。

“他們都這麼營養不良了,你還是讓他們睡個整覺吧。”卓望道又說,看樣子是真心實意。

安問沒想到他其實這麼心細,有觀察到他們的晚餐其實並不豐盛。他說得有道理,床是大通鋪,他睡中間,再怎麼輕手輕腳,也會影響到旁邊兩個最小的五歲男孩。

安問轉向任延,征詢他的意見:“你覺得呢?”

卓望道以為他在問怎麼睡,安排:“你睡我這張床,我跟延哥睡。”

任延:“滾蛋。”

“怎麼了嗎,”卓望道開始撒潑,“我睡相不好?”

“好,太好了,”任延冷笑,“好到差點把我勒死。”

卓望道:“……”

確實,有這前科……

安問抹了把臉,很自覺地走向任延的床,但卻不敢看任延。

“……打擾了。”他比著手勢。

“我把東西收一下。”任延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一個箭步過去,將床上七七八八的換洗衣物、洗護用品和作業本一股腦收到背包裡。

動作失去慢條斯理,顯出微妙的緊張。

卓望道還在往裡添柴:“也對,反正你倆上次都抱一起睡過了,不差這一次。”

啪,任延硬生生把鉛筆按斷了。

卓望道打了個哈欠,開關在他那邊,他掀開被子上床:“那我關燈了啊,晚安。”

沒人應他。開關按下,白熾燈開了一晚上,乍一關掉,嗡嗡地響了一下,燈管上暈出遲滯的柔色餘光,緩了一緩,屋子裡才最終真正落入黑暗。

任延把包扔到桌子上,走到床邊坐下時,被安問在腰上打了一下。

白癡。坐到安問睡的那邊了。

“對不起。”任延說,下意識起身要走,卻又被安問拽住手腕。

隱約的月色下,他探出被子的那截手腕白如皓月細如嫩竹,在窗欞上描摹出纖細的倒影。

任延被他攥住,繼而察覺到安問往另一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位置。

他睡過的地方溫溫熱著,有沐浴露和身體的香味。

任延的語文成績比一些正兒八經的ABC還不如呢,此刻睜著眼,腦子裡激烈轉著的都是不合時宜的一個詞:溫香軟玉。

草,古人怎麼這麼黃啊!

床窄,不過一米二,怎麼容得下兩個成年男性並排平躺?都快肩膀疊著肩膀了。

任延僵了會兒,安問比他更僵,終於受不了地翻身。

他翻身,安問也翻身,兩人同時向右側側躺。

隻是這床架子太過纖細,而所承又太過沉重,稍一翻身,便搖晃著發出鐵藝床獨有的咯吱聲。

任延靜了會兒,不敢輕舉妄動,等這陣惱人的聲響過去後,他的手從安問的腰上橫著搭過。不敢用力,怕唐突冒犯了這位溫香軟玉。

草,古人真是太黃了。

“可以嗎?”他如此問,嗓音壓得極低,又艱澀。講話的熱氣嗬在安問耳邊,令他的耳廓變得潮而熱。

安問每根神經都緊繃到要崩壞的地步,大大地睜著眼睛。可以什麼可以?隻是借他搭個手而已,應該沒關係吧?又不是抱,隻是因為床太窄,無法睡下兩個平均身高一米八二的男性……的權宜之舉。

安問點點頭,緊閉上眼,在枕頭上蹭出動靜。

……隻有一個枕頭呢。

他一蹭,便好像是蹭著任延的臉。任延被他發梢弄得癢,忍不住屏住呼吸:“彆蹭了,癢。”

卓望道忍無可忍:“我說,我他媽還沒睡著呢!”

什麼蹭什麼癢啊?讓你們睡覺你們乾啥了?!

任延忍著沒打噴嚏,靜謐中響起他克製綿長灼熱的深呼吸,“我去打地鋪?”他彬彬有禮地詢問,像是認真地征求意見。

可是聲音就在枕著同一枕頭的安問的耳邊,那麼低沉沙啞,帶著不可捉摸氣聲。安問的耳朵滾燙起來,按住他搭在腰間的手,在心底求他彆再說話。

任延知道他不讓自己走,果然便不再說話,手臂微沉,攬住了安問的腰。“晚安。”

他的腰好細。

因為姿勢不得已的緣故,那什麼……屁股也翹。

任延快崩潰,十九年的熱水難涼,拚命在腦子裡想代數想BBC想經濟學人想襯衫是九磅十五便士第一道選擇題多半選C。

突起的青色血管上,反複被指腹觸碰劃過,麻麻癢癢的,任延清醒過來,意識到安問是在他手臂上寫字。

他凝神感受著他手指的走勢,原來寫的是「晚安」。

任延啞口無言。

要命,不僅身材好,還可愛。可愛也就算了,還單純。單純也就算了,偏偏不設防。不設防也就算了,偏偏真到了他床上,到了他懷裡。

任延硬生生把火啞在心口,閉上眼,眉擰著,想到柳下惠。什麼坐懷不亂,他心裡亂得要命,再亂會兒,不該亂的地方也該亂支起來了。

他靜了靜,讓自己恢複到跟安問同一水準線的純情上來,嘴唇貼安問耳邊,“還有兩個字。”

冷靜禁欲的語氣,卻又不說了。

果然是純情把戲。

這兩個字彼此心照不宣,他不說,安問也知道,連帶著身體都僵了一下。

是“寶貝”。

他怎麼能知道,任延嘴裡說著兩個字,心裡卻有四個字,嘴裡說的是寶貝,心裡想的卻是想乾寶貝。

他比古人黃多了!:,,.